聰明人總能用清晰的邏輯說服自己,迷惑她們一時容易,但讓她們成為篤信神靈的信徒可太難了。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明智光秀沒見過世面,沒見過當初義銀在鶴岡八幡宮雪中行的神蹟。
大雪紛飛中只有義銀頭頂陽光祭祀八幡太娘,在眾目睽睽之下得到神喻,嚇得北條家不敢造次,關東武家磕頭認錯。
如若讓明智光秀看到那場面,非得震碎了她的三觀不可,看她還怎麼解釋這一極端天氣變化。
三人望著遠處男山,隱隱已經有樂器演奏,義銀忽然想起一事。
“石清水八幡宮是不是供奉著一面御白旗,是當年初代足利將軍在西國號召御家人的那一面?”
細川藤孝見兩人終於不再爭鋒相對,也是鬆了口氣。
明智光秀是自己的鐵盟,義銀更是她的主君與男人,他們兩個的思路分歧爭吵起來,讓細川藤孝這幕府政治歷練出來的投機家心焦。
見話題終於扯開,她恨不得扯得更遠,免得義銀與明智光秀的矛盾激化。
細川藤孝笑道。
“就是那一面御白旗。
當年足利幕府初代將軍足利尊氏被奸人所害,戰敗之後被迫孤身逃亡西國。
就是以這面御白旗號召西國御家人重拾誓言,護送河內源氏嫡流上洛京都,再開幕府。
百餘年之後的此時想來,也是令人心馳神往,熱血沸騰。”
義銀微笑不語。
足利尊氏雖然是足利幕府的開幕初代將軍,但其實日子過得並不舒坦,甚至很是憋屈。
天皇三番兩次整她,河內源氏其他分支也和她爭奪嫡流正統,最後是兵敗如山倒,差點完犢子。
好在當時的天皇是個傻缺,不願意接受武家取代公家的大勢,硬要逆勢而行,復古王政,奪走武家好不容易得到的莊園土地。
這引發了武家的極大反彈,被逼到牆角的武家們再次想起了永遠忠於河內源氏的誓言,把幾乎成為喪家犬的足利尊氏重新抬了起來。
諷刺的是,足利尊氏在西國重整旗鼓的地方就是備後國的鞆。
足利義昭逃出京都之後,就是在西國霸主毛利家的扶持下在鞆重開幕府,妄圖複製足利尊氏故事。
只可惜,義銀不是那個腦缺的天皇,他始終牢牢站在武家利益的一邊,讓足利義昭這位貧乏公方無所適從。
最終,足利義昭只能灰溜溜滾回近畿,在石清水八幡宮對著足利尊氏的御白旗祈求,希望得到義銀的原諒,重返京都。
想到這裡,義銀不禁好笑。
不管是源朝賴,還是足利尊氏,這兩位武家政權的開幕者其實都是弱勢主君,不得不依靠坂東八平氏,西國御家人的支援來開幕。
而義銀,可能還不如她們呢。
身為男兒身的義銀在等級嚴苛的武家社會天然處於劣勢,所以他不得不另闢蹊徑,走神道淡化自己的性別屬性,神化自身。
男人是不可以濫膠的,生下的孩子也會被人看不起,視為野種。
但如果換做男神,就可以了。
想到此處,義銀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嘲笑源賴朝與足利尊氏的弱勢,好像自己也很尷尬。
搖搖頭,他嘆了一聲。
不管如何,供奉在石清水八幡宮的御白旗,看來是過不去今天這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