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茶室坐不下多少人,在她座下左右各有兩席。
一側是陪席的本莊繁長與直江景綱,她們是貪圖最上義光的好處,希望早日促成兩家合作。
另一側是最上義光帶著她的小兒子,那男孩比傳聞中大了一點,大概有四五歲模樣,甚是早慧,已經懂得規規矩矩坐在母親邊上。
深雪被上杉謙信夾在手臂與胸口之間,軟綿綿的環境使不上勁。
她努力探出頭,想要看看最上義光下首的駒君,卻幾次都跌回了母親柔軟的懷抱。
上杉謙信把不安分的女兒更抱緊一些,看向一臉小寡婦韻味的最上義光,心裡總有些不舒服。
最上家歷來出美人,義君,駒君,乃至最上義光自己,那都是關東的一抹靚色。
雖然最上義光早就娶了丈夫,生了兩女一男,但此時的身姿婀娜,氣質上佳,一點看不出老態。
再加上那一臉愁思,不知道是死了丈夫,還是擔憂家業,總之就是惹人憐愛的狐媚誘惑。
最上義光沒有爬上聖榻,那是她不願意捲入神裔的政治漩渦,但她也曾含過聖器,已經在聖人心裡留下一絲漣漪。
上杉謙信自然不知道最上義光與聖人之間的曖昧,但女人的直覺讓她怎麼看最上義光都是喜歡不起來。
最上義光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去爭神裔,否則家業難保。
雖然她和聖人有了一絲曖昧關係,又有伊達政宗主動遞出橄欖枝,但最上家的形勢依然不好。
聖人的奧羽政策明顯是重南輕北,重出羽輕陸奧。
伊達政宗只要不追究稱霸,老老實實縮回米澤,仙台一線,最慘不過就是被堵在南仙台平原當個大地主吃吃喝喝,擺爛而已。
而最上義光這邊的壓力就不一樣,出羽國一線的北陸道商路延伸端利益太大。
北面有戶澤盛安攻略秋田湊,南面有本莊繁長盯著酒井湊,還有隨時可能搬來的佐竹義重。
出羽國各郡武家之間的平衡,隨時會被巨大的外力打破。
莊內平原靠海,是最上義光好不容易打下的出海口。
徹底失去了莊內地區,就意味著最上家的勢力範圍會被擠壓回山區的新莊盆地,山形盆地。
周遭都是大山,山外都是強敵,從此最上家就只能仰人鼻息過活,哪天外面出點亂子,家業也許說沒就沒了。
雖然有聖人呵斥本莊繁長暫時退縮,但最上義光心裡明白,山中幸盛一系人馬隨時會捲土重來。
這也是伊達政宗主動找最上家緩和,想要兩家重新聯手的原因。
山中幸盛麾下兩大部眾,本莊繁長與加地景綱從南北兩頭擠壓,給了伊達政宗與最上義光太多的壓力。
不想回山裡盆地當野人,就必須找外援,聖人的眷顧只能保命,哪天最上義光不在了,盆地裡的最上家和甕中的王八沒什麼區別。
最上義光找上上杉謙信並非一時起意,而是早就有過深思熟慮。
斯波上杉兩家組成的越後雙頭政治,從一開始就是一種不穩定的生態結構。
上杉家臣團服氣聖人,但和聖人留在越後的大熊朝秀,山中幸盛這些人的關係卻很不好。
大熊朝秀是舊守護餘孽,要不是聖人庇護,早就被上杉家的新貴們撕成了碎片。
山中幸盛是聖人寵臣,又是關東侍所執事,上杉家臣團和她沒有利益糾紛,理應予以尊重。
但這關係,壞就壞在本莊繁長與加地景綱兩人身上。
本莊繁長是下越的揚北眾領袖之一,曾經幾次組織揚北眾對抗上杉謙信,讓人頭疼的要死,上杉家核心層很不喜歡她。
加地景綱所屬的揚北眾佐佐木一脈,在新發田之亂中搞出了巨大的風波。
加地家這個新發田叛軍餘孽,竟然收編了叛亂三家的基本盤,再度崛起,自然讓上杉家看不順眼。
雖然揚北眾已經被斯波義銀和上杉謙信給拆了,但上中下越三地武家的矛盾不會因為越後集團拆散重組就徹底抹平,當做沒發生過。
加地景綱在阿賀野川上游開疆拓土,吃會津四郡的肥肉。本莊繁長不僅把持下越通往莊內地區的商路,還貪得無厭想要佔據酒井湊。
山中幸盛手下的這些下越眾貪婪,難道上杉謙信麾下的家臣團就不貪不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