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多忠勝恭恭敬敬行禮,斯波義銀看著詫異。
井伊直政當初元服上陣,是戰局所迫,之後兩年才算有個姬武士的模樣。
眼前這個小豆丁,看起來比井伊直政還要童稚,德川家奉公也這麼辛苦?小小年紀就出仕了?
見斯波義銀面露驚奇,本多忠勝撅著嘴不爽。沒辦法,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這樣,習慣了。
誰讓她是天生童顏,又長得矮小,總是被人誤會是個孩童。
相互見禮之後,井伊直虎與井伊直政這對養父女並騎說話去了,反倒是本多忠勝為斯波義銀引路。
騎軍一路賓士,往濱松城去。
———
德川家康早早接到訊息,就在濱松城外守候。
遠遠望見騎軍佇列,她在路旁恭謹侍立。只見有騎一馬當先,徑直奔到她面前,勒馬揚蹄。
“竹千代,是你嗎?”
來人背對太陽,身在馬上。德川家康眯著眼看他,眼睛慢慢睜大,腦海中秀氣的小哥哥與眼前天人下凡的絕代容顏漸漸融為一體。
“義。。義銀哥哥?”
義銀跳下馬來,將韁繩丟給身後跟上的蒲生氏鄉,樂呵呵走到她面前。
“竹千代,你長大了。”
義銀看向眼前秀麗的女子,內斂端莊,看似低調。其實身材有料,相貌出眾,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華,讓人無法忽視。
德川家康看向斯波義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以為天下人稱呼絕代佳人,是有意抬高恭維。如今一見才知道,世人誠不欺我。
一男人不談相貌氣質,長得比女人還高出一個頭去,就已是驚為天人。
兩人心中同時嘆道,男(女)大十八變。
一番重逢感動之後,德川家康恭恭敬敬向斯波義銀行禮。
“見過御臺所,御臺所安好。”
斯波義銀笑了笑,問道。
“竹千代啊,我該稱呼你為松平元康,還是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瞳孔一縮,這才想起眼前美豔不凡的少年,他是斯波家督,縱橫天下未逢敵手的足利軍神,天下武家稱頌的當今御臺所。
松平元康冒領德川苗字,在三河鄉下自得其樂沒問題,但在斯波義銀面前擺顯,就上不得檯面了。
足利義輝戰死,大御臺所與足利輝君死在御所。如今天下,能被所有武家承認的河內源氏嫡流,唯有足利義輝的未婚夫,斯波義銀。
雖然兩人並未真正結緣,但接受了足利義輝的納采之儀,賜予御劍下關東的斯波義銀。他的身份無可辯駁,必須是河內源氏嫡流。
而德川家康冒領的新田家,就是河內源氏血脈。這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冒領分支遇上嫡流主脈,一時也不好意思亂說話。
她眼珠一轉,笑著對斯波義銀鞠躬道。
“我對御臺所一直是尊崇有加,聽聞井伊直虎與您有舊,便認命她為遠江眾之首,以示對您的恭敬。”
井伊直虎能統領井伊谷三人眾,那是德川家康為了安撫遠江眾的姿態,也是看透一個男家督不可能威脅她的統治。
但此時,她一時摸不清斯波義銀的想法,先拿井伊直虎試探,看看斯波義銀是不是對她冒領苗字一事,真的很不爽。
義銀才不在乎這種事,武家篤信血統家格,天下間的大名只要混出個人樣,多半會想辦法攀附名門,自稱後裔,抬高自家家格。
這種事在平治之時,當然會被嚴厲打擊。但現在是什麼時候?是亂世!亂世裡禮崩樂壞,人命如草芥,飯都吃不上,誰還在乎這個?
斯波義銀拿苗字敲打德川家康,是因為這件事正巧在他強勢的名分範圍內,用來威嚇比較趁手。
織田信長上洛,盟友小妹德川家康景從。斯波義銀要想插上一腳,必須強勢登場。
他很瞭解織田信長,那就是一個便宜佔盡,好處扒光的現實主義者。要和她談條件,必須夠硬。
斯波義銀對德川家康冒領苗字一事不在乎,但用這件事來分化織田德川聯盟,對義銀來說很划算。
義銀見德川家康緊張,開始用井伊直虎試探自己,心中就明白。德川家康是真的很在乎這個苗字,那麼這分化拉攏的買賣就可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