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子抬起頭,直視著李殊慈的眼睛。這一刻,那雙眼睛沉靜漆黑,鋒芒盡顯。他看到的,彷彿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是一把將要出鞘的利劍,隱忍而危險。
就在來之前,野貓子以為,以後不過是跟著世家小姐草草過活,鞍前馬後跑腿逗趣,可現在,這種想法讓他覺得愚蠢。脖頸不知不覺竟沁出了汗,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今後會做什麼。那個眼神,讓他膽寒,不由自主的折服,野貓子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從今天開始,我的命便是姑娘的!”
李殊慈收回微微前傾的上身,放鬆的靠在椅背上,又恢復了之前的溫和,說道:“快起來吧。如今你那個家,不回也罷,最好是變賣了。這裡有些銀錢你先拿上。在西城尋一間宅院,最好偏僻隱蔽些,三進五進的院子皆可,就以你的名義買下來。剩下的錢你留著置辦。”
西城的宅子雖然要便宜一些,可畢竟是上京,野貓子手裡捏著一沓銀票子,至少有四五百兩銀子。他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多錢,這些錢,夠他過好幾輩子了。
他想到了親孃和妹子,若早有這些銀錢,何至於……
李殊慈看他眼圈泛紅便知他想到了枉死的親人,並不做聲,只等他自己回過神來。
野貓子抽了抽鼻子,勉強笑道:“姑娘見笑了,如今我野貓子就像重活了一回。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事情辦好。”
李殊慈想了想,“倒也不急,你先幫我留意一個人,不過……此事萬要隱蔽,我只能告訴你他是大夏人。其餘便要靠你自己去想了。”
木雲驀地望向李殊慈,囁嚅兩下什麼也沒有說。
野貓子驚訝的神色一晃而過,聽了李殊慈給出如此不明確的任務,也不多問,只拱手答了一句:“是。”
李殊慈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後內外聯絡,還需謹慎,稱我為五爺便可。”
李殊慈含笑坐在馬車裡,聽著易南不停的嘰嘰喳喳說話。
“姑娘,你給那小子那麼多錢,就不怕他拿錢跑了?”回府路上,木雲迫不及待詢問到。
李殊慈瞥了一眼木雲,“他若真是跑了,你我都利索。我也不過失了幾個銀錢。”
木雲瞪眼沒聽懂,轉頭去看青鴿。
青鴿捂嘴一笑,“恐怕這銀子便是一種考驗呢。”
人內心最渴望的東西,都是不曾得到的,若不能抗拒此誘惑,就永遠都走不出生活的圈套。
木雲腹誹,心眼子真多!
“可是……”木雲猶豫一下,還是問道:“你只說讓他找一個大夏人,這不是等於什麼都沒說?這可怎麼找?”
李殊慈但笑不語,閉目養神。
木雲又轉頭看青鴿,這回,青鴿也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八月半的上京,第一聲知了叫起來的時候,大街小巷各個角落已經開始了熱鬧繁華的一天。
天氣燥熱,馬車轆轆前行,青鴿一下一下給李殊慈打著扇,就在這時,馬車前方突然傳來幾聲急亂的尖叫和馬蹄疾馳聲,突然馬車猛的向右邊一扯,頓在原地,三個人齊齊撞在車壁上,好在木雲及時替李殊慈擋了一下,不然李殊慈就要撞到頭上。
木雲撫著疼痛的手臂哎喲兩聲,起身掀開簾子,只見寬闊的街道上,一名身著赤色錦繡綢袍,頭戴玉冠的年輕公子,只留縱馬揚鞭疾馳的背影。
那黑馬異常高大神駿,並不像崇南一般常見的坐騎。只是看不清楚來人相貌,只聽那馬鞭甩的咔咔作響,城中街道雖然寬闊,可馬速十分的快,路人不得不慌亂躲避,以至撞上了街邊的攤販,瓜果蔬菜灑了一地,人仰馬翻。
“老糊,那公子是誰?竟在城中縱馬?”木雲皺著眉頭問車伕。
木雲跟這李殊慈出了幾趟門,早就跟車伕混的滾熟了,親切的稱呼他為老糊。
老糊五十來歲,面目黝黑,身形不高,但行動間十分利落,已經在李家近二十年,李殊慈出行,一向是老糊跟著的。如今他的兩個孫女,藍心和雪心也在李殊慈的院子裡當差。他朝那黑馬飛馳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道:“嘿,我哪裡知道,老糊我只懂馬,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