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寧不動聲色,“劉夫人謬讚了,晏寧哪兒算的上美人,夫人新裝豔質本傾城,面似花含露,年輕的時候,一看就知道是個大美人呢。”
劉夫人聽她前兩句恭維,眉宇間有一絲不屑,抬手扶著鬢髮,冷不丁的就聽她說了一句“年輕的時候。”
頓時沉下了眉眼。
在這一眾人中,敢如此直接回她的,她還真是第一個。
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姿態依舊輕鬆,故意打趣兒道:“老咯老咯,不比你們年輕人,顧夫人如此貌美,想必顧夫人的小娘,也貌美的很吧?”
小娘這詞一出,劉夫人身後一直恭維討好的幾位夫人面露了些鄙夷。
在她們眼中,妾都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在座哪一位不是原配,子女都是嫡出,就她一位,是庶出。
唐晏寧看著劉夫人和身後之人掩嘴輕笑,笑意逐漸變得有些涼薄。
劉夫人見她這樣,更是快哉,彷彿就想看她惱羞成怒,又對眾人道:“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果然是有道理的,漂亮的妾生出的子女,都是撿著優點遺傳,瞧顧夫人就知,這模樣生的標誌的,都能和環翠樓的胭脂姑娘相比呢。”
環翠樓的胭脂姑娘,京城人盡皆知。
因為她是環翠樓的頭牌,多少達官貴人,都是她的入幕之賓。
肖夫人聽劉夫人言辭愈發過分,當下臉色也不佳,今日賞荷宴她為東家,劉夫人卻絲毫不顧及場合,和一個後輩斤斤計較,言語諷刺,好生沒素質。
她本意是與對方交好的,這下被劉夫人攪砸了一半。
她正欲開口,唐晏突然出聲了。
她劃拉著茶蓋,看著茶杯裡面的霧氣兒嫋嫋,笑道:“劉夫人說笑了,漂亮的妾生的孩子也不一定是漂亮呢,聽說當年令堂就是相貌平平,才學一般,若不是仗著您姨祖母受寵,怕是都尋不到一門正妻呢。”
聽她提起祖母,劉夫人突然想起了什麼,面色就一陣青白,想阻止,“你……”
話還沒出口,只聽得唐晏寧又道:“至於您說晏寧和胭脂有的一比,那晏寧真是慚愧,聞聽胭脂姑娘溫婉可人,嬌小玲瓏,尤其是那一雙多情的眼睛,最是勾人,很多貴人都感嘆過,這等模樣,可像極了當年秦淮閣的折枝姑娘呢。”
折枝正是劉夫人祖母的藝名。
“所以,若說容貌肖似,劉夫人可能更為相像一點,畢竟,您的姨祖母,當年也有一雙如此美麗的眼睛,隔代遺傳給了您哪。”
諷刺她出身,拿她和妓女做比較,呵呵,那劉夫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劉夫人的姨祖母是靖國公的妾,並不是什麼秘聞,稍稍一打聽就可以知道,靖國公曾為折枝姑娘豪擲千兩,曾經一度還傳的沸沸揚揚,只是後面新的輿論八卦出來,很快取代了而已,再加上年代已久,很多人就開始了淡忘。
唐晏寧這番話一出,涼亭內頓時噤了聲,落針可聞。
連肖夫人面色也變了幾變,這顧夫人,看著柔柔弱弱,竟也是個吃不得虧的。
而且還知道那般早的事兒,這般戳破,待會兒可如何收場啊。
本來幾個看熱鬧的夫人,此刻有些悻悻,因為確實,她們也忘了,劉夫人的姨祖母,曾是妾。
不止她們忘了,連劉夫人自己都忘了,優越的生活,原配的尊榮,丈夫的品階,哪一樣不讓她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