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聞訊,徑自轉動手中茶盞,半晌才抬眸看向身旁的嬤嬤。
“這麼一鬧,只怕皇帝也會疑心哀家同於騁的關係,你說於騁這枚棋,哀家是舍還是留?”
雲嬤嬤自太皇太后未出閣就陪著她,距今也快有三十年了。
她躬身為太皇太后添茶:“太皇太后自有決斷,奴婢不敢妄言。”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水,將茶蓋扣在盞上,“但說無妨。”
雲嬤嬤稱是,而後斂目道:“既如此,奴婢便表以拙見。”
太皇太后微微頷首,雲嬤嬤便開始道:“奴婢認為,此事明面上來看,陛下對於騁有所偏頗,可承德侯府三番五次以家事鬧上朝堂,陛下心中難說不惱。”
雲嬤嬤止住了話頭,看向太皇太后,見太皇太后點頭示意,才繼續說了下去。
“陛下如今不動於騁,想來也是證據不足,又多有彈劾,以至陛下疑心病犯,若太皇太后令人保舉於騁只怕更易觸怒陛下。”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道:“正是如此,況且如今陛下態度不明,承德侯府又再三出事,軍中威信難免不如從前,楚國新君那邊對於騁似也多有微詞,若是要借於騁聯合楚國,只怕難了。”
雲嬤嬤道:“太皇太后所言甚是。”
太皇太后起身,雲嬤嬤當即躬身過來扶住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拍了拍雲嬤嬤的手,走到榻前緩緩坐下,一雙美目雖已暗淡,卻未損半分威儀。
“哀家原以為,清平死時,楚國並未震怒退兵,事後甚至都沒有過多追究,是對於騁有什麼愛才之心,可如今看來,卻又不是這麼回事。”
從前清平公主遭遇刺殺,於騁冷落在先,避而不見在後,但凡他緊著清平些,只怕清平都不至於落得個橫死的下場。
彼時楚國軍隊尚未退離姜國,依照楚國老國君對清平公主的重視程度,怎麼也該接著楚國軍隊施壓,以兩國邦交為脅,少說也該重懲於騁。
可偏偏,楚國只是一筆點過提了此事,姜帝卸了於騁的職後,楚國便再也沒有說些什麼了。
莫非楚國的寬容,並非為了於騁,而是為了清平留下的血脈?
可若是如此,楚國直接將於緝熙接回楚國也就是了,何必舍簡從繁?
太皇太后斜斜靠在榻上,目色愈發沉著,只覺這其中必然有什麼文章。
若是如此那這於騁,便不必著力去保了。
過了半晌,太皇太后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通知我們的人,不必再為於騁開脫。”
雲嬤嬤上前為太皇太后按摩,“太皇太后可是要棄了承德侯這顆棋?”
腦中陣痛有所緩解,太皇太后頗為享受地閉上了雙目,“想來,陛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動於騁,我若過多包庇,這顆棋才會廢的更早。”
地牢中,太監方才抽了兩鞭子,蘇子安便昏死了過去。
他指尖銀白鐵片幾乎沒入掌心,鮮血順著血跡斑駁的衣衫下淌,在地面綻開一朵又一朵鮮紅的梅花。
為腥臭汙血浸染的衣衫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渾身上下可怖的傷痕斑駁交錯,格外猙獰。
他的下頜向後傾斜,半抵在鐵架上,像是已經徹底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