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琪在火車上看了下書,躺在臥鋪上看著知乎裡面的各種人生百態,心中總有種感慨。這是她上學這麼多年,第一次坐臥鋪,先去了王子默家,再折回自己家不能享受學生票的優惠,多花了一百多塊還是讓她心疼不已。加上李月梅強壓怒火的熱情讓她也覺得不舒服。
上了火車到現在已經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王子默也沒有發過一條微信,讓陸安琪很不爽,王子默沒把她當回事,在自己父母面前也沒有替自己說話,尤其是吃完飯以後,王家父母並沒有過多的挽留陸安琪在家多玩一會,王子默也是心領神會地送走了她。陸安琪是敏感多疑的,一個細微的動作,一句不經意的話都會讓她焦慮緊張。這種感覺來自於她的不自信,更多是原生家庭的不富裕滋生的貧富差距。這種差距在她和王子默的相處中若隱若現,她不敢花他的錢,怕他認為她不自立。王子默請她吃上頓,她必然會請王子默吃下頓,在物質上絕不相欠,一切就像是一種隱性的協議。
王子默並不是太理解,兩個人在一起需要考慮這麼多嗎?總有種老死不相往來,互不相欠的意味。他無法理解這種感受,在他看來,吃頓飯啥的不是什麼大事,別說男女朋友,就是一般的朋友吃個飯小聚一下也沒多大事。
陸安琪心想著他不發微信來,我就不理他,她也能夠想象到她走後,王子默的媽媽對她的評價。那天簡單的家常更多是一種盤問,而盤問的結果是她並不是王子默他們家滿意的兒媳婦人選。她心理清楚王子默的媽媽在擔心什麼,也知道王子默的爸爸沒有表態說明家裡誰做主。在陸安琪看來,姐姐過得挺好,能夠像姐姐那樣過上安穩的生活就挺不錯。
姐姐陸彎彎和姐夫當時是經人介紹認識的,男方家覺得姐姐是個老師,職業好,收入穩定。姐姐覺得姐夫家條件不錯,姐夫人也不錯,又是轉業軍人,人也勤快,自己開一個小五金店,經營的紅火。而且姐夫家在縣城裡單獨買了結婚的房子,萬事俱備就差個媳婦了。在陸家看來,這個女婿是滿意的。陸安琪覺得姐夫是個小生意人,言談中總是透露著算計,不過他對姐姐很好,倒也無所謂。
沒有多少戀愛經歷的陸安琪分不清楚什麼是合適,什麼是不合適,她希望能夠去比縣城更好的地方生活,找到一個有共同話題可聊的物件。王子默滿足這兩個條件,只是在這段感情裡面,陸安琪太不自信了,敏感多疑。俗話說,疑心易生暗鬼,不是不是的事情也會被她想的是了。
車廂裡瀰漫著老壇酸菜泡麵的味道,聞著也有點餓了。開啟王子默準備的那袋吃食,居然有三桶老壇酸菜面。王子默是這樣的,總能看到問題的實質,又不像其他的男孩會變得花樣的哄人開心。實際也是一種浪漫的缺失,尤其是對於都市男女來講,王子默這款也是索然無味型的,是一個居家細緻型的。
中午、晚上、半夜各自吃掉一桶老壇酸菜面,第二天早上9點多,袋子裡的麵包牛奶成了早餐,計劃的剛剛好,一共四餐,下車的時候袋子裡的吃食全部變成了垃圾,輕裝上陣回家。
到陸安琪家省城也沒有直達的巴士,需要先到縣城姐姐家住上一晚,再中轉回家。
許久不見到姐姐了,姐妹兩見面格外親熱。姐夫很識趣的帶著孩子回奶奶家了。姐姐準備了很多東西,說一直不得空回老家看望父母,自從添了老二以後,裡外裡開支增加不少,活也變得更多了。想到自己也許久沒有回家探望過父母,沒有替父母分憂,倒是父母總惦記自己。前幾年,父母還沒捨得買手機,說手機貴,話費也貴,用不上。每次給陸安琪打電話都是趕集的時候在鎮上的公共電話亭裡面打,兩分錢一分鐘,一邊打一邊想象女兒的樣子,陸家父母很多次都暗自埋怨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只能種地做苦力,不能給孩子們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陸彎彎和陸安琪都很爭氣,也讓他們欣慰不已。
去年,為了跟孩子們聯絡,有空看看外孫們,陸建國買了一部千元機,不聯絡的時候收在櫃子裡,怕老三拿出來弄壞了。這部手機成為陸建國夫婦與外面世界聯絡的橋樑。年紀大了,在陸家屯一輩子,家裡還有個老小子在上高中,出去打工也不現實,還是在家好好經營一畝三分地,腳踏實地。所幸陸家父母身體一直都很好,沒有疾病,也算是老天爺照應。
城鎮化的推進也讓陸家屯受益不少,至少新修的公路嶄新漂亮,到縣城的大巴也開通了,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從縣城長途汽車站開過來。時值週末,姐妹兩歡天喜地地一同回老家。陸彎彎家前不久在婆婆的幫助下購了一輛代步車,姐夫胡瑞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去,正好練練手。
這是陸安琪第一次坐私人轎車,乾淨整潔的車廂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弄髒了車座椅,姐姐姐夫熱情地招呼她趕緊上車,後備箱裡塞滿了給陸家父母和小弟的禮物。看到姐姐如今過上了有房有車的生活,陸安琪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窗外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地,遠離城市的喧囂,在城市待久了,也很嚮往寧靜的田園生活。小時候,覺得陸家屯的人際關係複雜,張家長李家短,出門五步十步就是同姓本家。沒有弟弟的時候,左鄰右舍看到陸家父母就唉聲嘆氣,說你們要是有兒子就好了。有了兒子又替他們操心,三個娃娃都讀書怎麼供得起呀,這麼重的負擔,么娃娃讀書就行了,女娃們讀書再好終究也是要嫁人。每次陸家父母都是一笑了之,有了小弟以後,家裡也算是圓滿了。正是這樣的氛圍,陸安琪十分珍惜讀書的機會,每當困了累了要打盹的時候,她都會強迫自己醒過來,在學習上腳踏實地,從來不偷懶。夏天學習蚊子多,為了能夠靜心,時常將雙腳浸泡在冷水桶中驅趕蚊子。
小轎車坐著真是快,平時3個小時的車程,今天一個多點就到了。老遠看到陸香香站在村口迎接女兒們的歸來。
奇怪了,一向勤快的父親為啥沒有來,三個孩子裡面,陸建國最疼愛陸安琪,當年取名字的時候,希望這個女孩能夠有一個洋氣的名字,以至於走出陸家屯不會顯得土氣。父親沒有出現讓陸安琪有些小失落,一年多沒有回來,不知道父母額頭的皺紋又多了幾條。姐夫的車開進小院,周圍鄰居們都跑出來圍觀。陸家屯到現在還有不少貧困建檔戶,電瓶車都是一種奢侈品,更別說這四個輪子的大傢伙。
陸家本家兄弟們都在議論著,得種多少年的地才能買的起這車,買得起未必養得起,這來回一趟不少油錢呢,最近汽油漲價的厲害,哪裡是燒汽油,就是在燒錢。一些檸檬精則酸溜溜的議論著,買車幹啥,鐵包肉,肉包鐵,沒事還好,出車禍還不得全摺進去。姐夫胡瑞的這輛車在陸家屯引起了一陣小風波。少部分的開始羨慕陸家父母,還是生姑娘好,老了享福。
進屋沒看到陸建國的身影,陸安琪問陸香香“媽,俺爸咋不在家啊”
“你爸上村衛生所打針去了”
“啊?爸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陸彎彎一聽爸爸病了很著急。至今她都記得自己決定上中專的頭天夜裡,陸建國一夜沒睡,對著煤油燈唉聲嘆氣的身影。父親內心的愧疚感透著煤油燈都能感覺到
“沒多大事,就是感冒了,有點咳嗽,吃點藥打點針就好了”陸家父母一向對身體健康狀況很自信,他們認為老天對自己不薄,不富裕但也不缺吃少喝,閨女們都長大了出息了,家裡日子也沒有那麼緊張,就一個老小子讀高中,緊吧緊吧也能夠得上。大女兒有工作,女婿也孝順,家裡缺少的東西都會幫忙,陸家父母對現在的生活狀況很滿意。
“哦哦,那就好”陸彎彎長舒一口氣。老公的姨媽前年診斷出卵巢癌,全家人都慌了神,一直覺得癌症離他們都很遠,都是城裡人生活好了得的富貴病,不曾想去醫院看病治療的時候,發現現在患癌的機率就像是得感冒那樣普遍。姨媽從剛開始的絕望到唉聲嘆氣,手術放化療讓她痛不欲生,久病床前無孝子,兒子媳婦從開始鞍前馬後的伺候,到現在冷不丁的搭理一下。好在婦科癌症還是好控制,姨媽恢復的也不錯,醫保也基本涵蓋了絕大多數的費用,自己沒有花多少,也沒給子女帶來太大的經濟負擔。
一家人坐著聊了一會,突然櫃子裡的手機響了,孩子們都在眼前會是誰打電話來呢?陸香香心理飄過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手機號除了家裡的孩子們,老三學校的班主任,基本沒有別人知道,陸家屯有什麼事情,隔壁左右都是喊一聲就能通知到。
“喂”陸香香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害怕是衛生所打過來的電話,因為女兒們今天都要回來。陸建國早早地出去打針,叫陸香香在家等孩子們。前幾天陸香香一直都陪陸建國去打針抓藥,吃了幾天也不見好,還是有些咳嗽。晚上睡覺還盜汗發熱,但是不會持續太久。衛生所的夏大夫也沒有看出是什麼毛病,一直都說是炎症加上暑氣造成的。起初,兩口子沒太注意,覺得休息下多喝點開水就好了,以為是輕微的感冒發燒。一個多星期還是不見好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懂到底咋回事。大夫都不知道咱哪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