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頭野豬在夜色中現身,呈扇形散開,用蹄子刨著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似乎是在示威。
張志成的心猛地一沉,他深知野豬群的危險性,這些野豬一旦發起攻擊,後果不堪設想。他握緊手中的槍,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責任的沉重。“大家聽著,千萬不要慌亂!”張志成大聲喊道,聲音在狂風中有些發顫,但依然堅定有力,“保持冷靜,繼續給火堆添柴,絕不能讓火熄滅!”
野豬群似乎被火焰暫時阻擋,它們在離隊伍不遠處徘徊,不時發出陣陣咆哮。一頭體型龐大的野豬,突然仰起頭,帶領著野豬群緩緩向前逼近。
張志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瞄準那頭領頭的野豬,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開槍。但他清楚,開槍只能暫時震懾野豬群,一旦彈藥耗盡,他們將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張副指揮,這可咋辦啊?這麼多野豬,咱們兩把槍根本擋不住啊!”一名隊員焦急地喊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保持隊形,不要讓野豬群衝散我們!”
隊員們相互靠攏,將車輛圍得更緊,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線。狂風依舊肆虐,吹得火焰左右搖擺,光影在野豬群身上跳動,讓它們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野豬群離隊伍越來越近,它們身上粗糙的毛髮在火光下根根分明,一股難聞氣味也隨著風飄了過來。
隊伍中年紀最小的小孫,雙腿不停地顫抖著,眼睛緊緊盯著逐漸逼近的野豬群,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突然,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褲腿流了下來,在這寒冷的夜晚,迅速變得冰冷。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臉上瞬間漲得通紅,羞愧地低下頭,身體因害怕和難堪而縮成一團。
“小鬼別怕,大家都在呢!”旁邊的一位老隊員輕聲安慰道,同時握緊了手中用來驅趕野豬的鐵鍁。
野豬群離得更近了,張志成的心猛地一揪,“大家注意,聽我指揮!只要野豬一衝過來,就用手裡的傢伙使勁兒趕,千萬不能讓它們衝破防線!”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雙方就這樣僵持著。野豬群似乎在等待著一個時機,每一個人都屏氣斂息,不敢有絲毫鬆懈。風吹得火焰搖曳不定,一會兒將隊員們的身影拉長,一會兒又將他們籠罩在黑暗之中。
突然,一隻野豬按捺不住,脫離了群體,向隊伍衝了過來。它的眼睛裡閃爍著兇狠的光芒,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打!”張志成大喊一聲,率先扣動了扳機。其他隊員也紛紛跟上,在這個距離,先前裝載的卵石就和手榴彈一樣,只要打中一塊,就會讓野豬吃痛不已。
張志成手中的槍響了,子彈呼嘯而出,正中那頭髮起衝鋒的野豬肩胛。野豬吃痛,原本迅猛的前衝之勢一滯,它瘋狂地甩動著頭,發出淒厲的嚎叫,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激起大片沙塵。其他隊員見狀,紛紛將手中的卵石朝著野豬群奮力擲去。一時間,空中滿是呼嘯而過的卵石,如同密集的炮彈。在這般猛烈的回擊下,又一頭野豬被擊中頭部,轟然倒地,抽搐幾下後便沒了動靜。
其餘野豬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抗嚇得有些慌亂,它們停下腳步,在原地徘徊不前。張志成趁此機會,迅速給槍換上彈藥,大聲喊道:“同志們,繼續保持,千萬別放鬆!”隊員們喘著粗氣,汗水與夜晚的寒意交織,不由得更冷了幾分。
僵持了幾分鐘後,野豬群似乎意識到今晚難以討到便宜,那頭領頭的野豬長嚎一聲,帶著剩餘的野豬緩緩向後退去。
“呼……”隊員們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許多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小孫滿臉淚痕,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泣不成聲。老隊員們紛紛圍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著。張志成檢查了一下隊員們的情況,所幸無人受傷,只是大家都疲憊不堪。
風漸漸小了,夜空中的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給這片戈壁灘帶來一絲光亮。
難熬的一夜終於過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黎明的曙光緩緩灑在戈壁灘上。隊員們在晨光中收拾好車輛,將死去的野豬綁在板車上。張志成和大劉也在地圖和指南針的配合下,大致確定了營地的方向。
經過幾個小時的艱難跋涉,遠遠地,他們看到了塔河營地的輪廓。營地內,孫專員和王力等人已經在營地外焦急地等待了許久。當看到張志成他們的隊伍出現時,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你們可算回來了!這一夜可把我們急壞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志成疲憊地笑了笑,“孫專員,昨晚可真是驚險萬分。我們在戈壁灘上迷了路,還遭遇了野豬群的襲擊。不過,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穫。”說著,他指了指板車上那兩頭死去的野豬。
王力看到張志成等人平安歸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但看到車上的野豬,他不禁有些疑惑。張志成目光轉向王力,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說道:“老王啊,你之前不是提議打獵改善伙食嘛,我當時還反對來著。現在看來,這打獵還真是一條好路子!。要不是這兩頭野豬,昨晚大夥可就白迷路了!”
眾人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夜的緊張與疲憊似乎在這笑聲中消散了一些。
陳啟明的身影悄然出現,站在一旁,神色複雜,滿臉愧疚。昨夜的驚險他雖未親身經歷,卻也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大致情形。想到張志成等人是為了落實自己提出的方案才遭遇這般危險,內心便如被千萬根針扎著一般。加之自己目前的身份,他更覺自己罪孽深重……
猶豫再三,陳啟明緩緩走到張志成面前,嘴唇動了動,卻一時語塞。張志成注意到了他,笑著說道:“陳教授,你來得正好,快看看咱們這獵獲!今天大家都能打打牙祭了!”
陳啟明卻沒有回應張志成的輕鬆,他深深地低下頭,聲音帶著顫抖:“張副指揮,都怪我。若不是我提出這個方案,你們也不會去勝利三場拉卵石,更不會在戈壁灘上迷路遇險。我……我實在是罪該萬死。我本就不該多言,該好好埋頭改造……可我卻自不量力地提出這麼個方案,給大家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我要檢討,要從自己的思想深處找問題,我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張志成連忙伸手扶住陳啟明,一臉真誠地說道:“陳教授,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可千萬別這麼想。咱們搞工程,本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和風險,這和你提出的方案沒有關係。你的方案是目前解決工程防滲問題最有效的辦法,要是因為怕擔風險就畏縮不前,那這工程還怎麼進行下去?咱們不能因為這點挫折就否定了你的方案,更不能把責任都往你身上推。”
陳啟明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與感動:“張副指揮,你真的這麼想?可我……”
張志成用力地拍了拍陳啟明的肩膀,語氣堅定:“陳教授,我張志成向來說一不二。你是真正的水利專家,咱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之前大夥對你身份有顧慮,那是大夥思想狹隘了。經過這次的事,大家都明白了,只要是對工程有利的,咱們都得支援。你就別再自責了,趕緊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兩頭野豬,想想怎麼給大夥改善改善伙食。”說著,張志成便拉著陳啟明朝炊事班走去。
被張志成拉著,陳啟明的腳步還有些踉蹌,但他的眼神卻漸漸明亮起來。他看著張志成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位副指揮用他的豁達和信任,讓自己原本絕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陳教授,你看,這頭大些的有兩百來斤呢,可惜最大的那頭跑了,不然大家每人還能多吃兩塊肉……”
陳啟明看著野豬,微微點頭,思緒卻飄到了工程上:“張副指揮,這卵石拉回來了,後續的施工可得抓緊。”
張志成笑著說:“陳教授,有你在,我心裡踏實。不過今晚這野豬肉,你可得多吃點,也算是犒勞你為工程操的心。”
營地裡瀰漫著野豬肉的香氣,這股香氣沖淡了些許白日的疲憊與驚險。王力端著晚,徑直走向陳啟明。:“陳教授,快趁熱吃,今天這野豬肉可香了,你可得多吃點補補。”
陳啟明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來,說道:“王副指揮,這咋好意思,還麻煩您特意給我打飯。”
王力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一收,換上副特別誠懇的表情:“陳教授,我今天就是特意來給您賠不是的。之前在方案會上,我這人太死腦筋,光瞅見方案實行時那些麻煩事兒,壓根沒瞧出它對咱這工程有多重要。我不該懷疑您的本事,更不該因為自己瞎操心,給方案推進使絆子,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陳啟明微微一怔,眼眶立馬紅了,他緊緊握住王力的手,情緒激動地說:“王副指揮,您可別這麼講。您提的那些問題,可都是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的,您也是一心為工程好,我咋會怪您呢……”
王力重重地點點頭,接著說道:“陳教授,我現在可算想明白了,您是水利方面的大專家,有真本事,往後工程上的事兒,還得全靠您拿主意。我呢,肯定全力配合您,咱一起把這工程幹得呱呱叫!”
大劉也端著碗湊過來,咧著大嘴笑道:“就是就是,陳教授,之前是我們不懂事,對你有誤會。以後就把我們當成徒弟,有啥吩咐儘管說,我們保證麻溜地辦好!”其他工人也跟著七嘴八舌地附和,一時間,大夥對陳啟明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