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篇《出來》的小說裡,我讓作品裡的女主,也就是那個以我為原型的女孩子走出來了,可是,我自己沒有走出來。
《出來》發表了,像我的孩子一樣,被一家雜誌領了過去。
我拿到樣刊的時候,才終於知道文學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文學就是寫理想的。它就是要把你的理想全部表達出來表現出來。但是,這樣的理想,在現實裡有沒有實現的可能,文學是不去過問的。文學過問的只是撫摸你,只是用一種溫情給你慰藉,讓你覺著溫暖,讓你覺著人生充滿希望。如果說,宗教是人們的麻醉劑,我則要說,文學是女人的靈藥。
不是嗎?那一段時間,我就像在潮水裡顛簸一樣,忽上忽下,全是被成思平整的,整得我很長時間都無法走出來。所以,我趕緊得寫一本書,趕快讓自己——出來。
我得清空自己,我得把成思平這個狗東西從我的身體裡、從我的感覺世界裡趕出去,我得讓他出來。
但這樣的努力,還是落空了。
畢竟,成思平,實在是個中高手,他佈局的傑作,你是很難走出來的。
成思平是太懂女人了。他太知道女人需要什麼,女人喜歡什麼了。
其實,要我說一句話心裡話,如果一個女孩子沒有遇到成思平,或者沒有遇到成思平這樣的男人,她真的不能算是真正的女孩子。
一個女孩子,如果沒有這樣被寵過的經歷,你說說,她還能算是一個真正的、正常的女孩子嗎?
成思平這樣的男人,是上帝特別眷顧某一個女孩子或女人,然後才賜給她的。成思平這樣的人間尤物,並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能享有的。
他只能讓少女孩子或女人享有,享用他的激情,享有他的技術,享受他給予你的過程,享受他擁吻你的時光。
每當我看到一些高冷的女孩子,我就替她們覺得可惜。她們啦,是沒有享受過人間尤物的女孩子,她們是那種激情遠遠沒有被激發出來並讓這一份激情有所著落的人,她們看似高冷美貌,但是,她們內心缺少溫暖,缺少安慰。上帝對她們的眷顧,她們沒有能及時地抓在手中。
她們,算是白活了。
真的,白瞎了她的大好的青春。
成思平這個傢伙,其實也能說是上帝創造的並賜給女人的尤物。
那天與他一起佈局的還有王家衛,一個成思平,一個王家衛,他們就這樣聯手把我給算計了。
那天,幸福藍海電影院放映的是我和他都非常喜歡的《花樣年華》。導演就是王家衛。
你看,他那天把我帶到了《花樣年華》裡了。
我終於明白了,一個王家衛,一個成思平,他們聯手了一次,把我玩完了。
你看看,成思平這小子好像是跟王家衛串通了一次,他們兩個男人,合起來來,坑了我一把。你看看,他們,一個讓&neji’s&ne》那巴洛克音樂的優雅,不斷地在我身邊縈繞著,飄過來,蕩過去。那種獨有的感傷情調,讓我一下子像掉在一片大海里一樣,無法浮出水面。只要我試圖探出頭來,王家衛便用一個優雅的浪花,又把我打到海面以下。我剛剛試圖在海底下做一個深呼吸,他又用重金屬的打擊,把我拖出海面,狠狠地砸向那湧起的浪濤之上。而另一個傢伙,就是成思平,他就在這樣的優雅的旋律中,一次又一次把我摁倒水下的潛流之中,他用他那種獨有的手法,一次次地深入淺出,一次次地左衝右突,一次次發起猛烈的衝擊,像潮水一樣,一會兒把我吞噬掉,一會兒把我吐出來。
這哪裡是什麼分手的儀式?
這是哪門子的分手儀式。
這分明是一次合謀,是一次陰謀與愛情的合作,是一次伏擊戰。
我潰不成軍了。
王家衛,成思平,他們調動了差不多一個軍團的力量,只包圍了我一個人,只把我包圍在中心。任我如何左衝右突,我都無法形成突圍。
我不要活了。這日子,還怎麼活?這事兒,還怎麼弄?你說說,面對一個軍團的戰鬥力,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又能怎麼樣?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我設計得非常完美的愛情分手儀式,就這樣被這兩個傢伙攪局了,他們把這盛大而美好的儀式給攪黃了。
我曾鐵了心地認定,此日之後,再無成思平。
可是,現在看來,此日之後再無成思平,只是一廂情願。
就算再無成思平,成思平的影子,你再也逃不脫了。不,是我再也無法逃脫了。這個壞蛋,這個壞傢伙,你怎麼能逃得脫呢?
我承認,那一天,我流淚了。我幸福得流淚了。《花樣年華》絮絮叨叨個沒有完沒了,在講著周慕雲和蘇麗珍的花樣年華,成思平哩,也是在《Yumeji’s&ne》那巴洛克音樂的旋律中不止不休,還像過去一樣,舉著他的王旗,揮舞著他的權杖,衝鋒陷陣,馬踏連營,一會兒呼嘯而來,一會兒呼嘯而過。
我哪裡還能扛得住?我哪裡還能吃得住。我不要我自己了,我把自己給扔出去了,我就把自己給這兩個狗東西了,他們一個叫王家衛,一個叫成思平。
我得承認,事到如今,我只得承認,愛情其實就是一場戰爭,一場沒有勝負的戰爭,一場雙方全是全力出擊卻最終都是贏家又都是輸家的戰爭。
我認輸了。我舉白旗了。
我不是輸在了愛情的戰場上,我是輸給了一種鐵律,一種規則:如果沒有激情綻放,要愛情做什麼?如果愛情中沒有激情綻放,這還能算哪門子愛情?
這就是說,我還是贏了。
就算是分手,我也必須要有這樣的激情綻放。
你們狠,你們這兩個混蛋,一個叫王家衛,一個叫成思平,我認了,我認得你們了。你們狠!
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