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陶陶厚著臉皮,“勞煩您將家姐的袖子捲起來。”
坐在床畔的沈牧遲星目一抬,未置可否,神醫道:“無妨。”隔著衣袖便開始診脈。
須臾,神醫已經開了一張長長的方子,說是去城東的醫館拿藥,若是遇到什麼阻礙只管拿著藥方給掌櫃的看,掌櫃的認識他的字跡。陶陶恍然大悟,難怪那些年找他看病的人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即便是求得這一張親筆書寫的墨寶,也是價值不菲的。
他又低著頭深深看了一眼這些行雲流水的字跡,才對鬱墨言拱手道:“天色已晚,如鬱先生不嫌棄,請留宿鄙府一夜明日再起身回桃花谷可好?”
因知陛下要來,他匆匆忙忙買了這個府宅,位於城西,就在興隆客棧的一側。
“姐夫,我還真有點怕。張姑娘被人殺害後拋屍在我們家裡,想一想還真是挺陰森恐怖的。“楚茨牽著小川站在陶陶身後,搶先道。
“姑姑……“小川忽然抬手指著躺在床上的采苓,情緒激動。
小川自懂事起對任何事都無興趣,彷彿只生活在自己靜謐的世界裡,所以也沒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可是今晚,一切彷彿都瞬間改變了。
墨言覺得有些溫熱的東西在眼中閃著,他溫和地攬過小川:“你的姑姑她沒事。“
“我……“小川囁嚅道,”我想等姑姑醒來。“
“既然如此,在下這便遣人去佈置房間。”陶陶捧著藥方,笑得眉眼彎彎。
“叫漫雲進來。“眾人離開時,坐在床畔一直緊緊盯著采苓的沈牧遲道。
“是!”剛退到門口的陶陶立刻要行屈膝禮,被鬱家人盯著,連忙站直身體笑著化解尷尬,補充一句:“姐夫,好好照顧家姐哦……”
昏沉的美夢裡,有人微涼的手指觸碰到手腕,絲絲涼意透過衣料傳入肌膚,也有人端著黑黑的藥汁一勺勺喂到她的嘴裡,還有人為她寬衣,把厚厚的錦布墊在她的褲子裡。“對不住啊!“她知那人是漫雲,心中無限感激,配合地翻了個身,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後來,身旁躺著的人,臂膀結實,輕輕地攬著她。
那隻溫熱的手慢慢滑過她的臉,手臂,最後在小腹上停下,月信來時小腹最痛,正需要這份溫暖。
她連忙伸出雙手將那隻手抓牢,指尖摩挲過那人手心的位置,竟然有一條輕微的凸痕。
如今做夢已這般真實了嗎?連沈牧遲在奉先殿外受傷留下的一條疤這種細節都處理的這樣好。
果真是聰明人做的夢呀!她唇角微微勾著,咳嗽兩聲,抱住那隻夢裡的手進入更沉也更香甜的睡夢。
次日再醒來,已是午膳時分。
瞧一眼窗外紛紛揚揚飄落著的小雪,一株臘梅開得正好,枝丫快伸到窗戶裡來。
等等,這裡並非興隆客棧的廂房!她環顧四周,陳設奢華,屋子也比之前那間廂房大了許多。
我在哪兒?
惴惴不安中轉頭瞧見身旁躺著的男子,一顆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是昏迷數月,被人送回了京城?可這裡分明不是未央宮。
原來昨夜種種都不是夢。
她乾脆翻了個身,緊緊盯著沈牧遲看。
往日共眠時,他總早早起身,很少有機會見到他睡著的模樣,眉眼細長,面板白淨,稜角分明,她那隻不安分的手又抬起了,正要落在他高挺的鼻樑上,他慢慢睜開眼睛,淺笑著問她:“看夠了沒有?“
“何時來的?”她問。
“昨夜剛到。”他回答。
“一路上奔波,所以累到起不來了。”她憐惜地望著他的眼睛。
“嗯。”他再次閉上眼睛,那隻溫熱的手又輕輕地覆在她的小腹上,“陪我再多躺一會兒。”
這一躺又是半個時辰,直到陶陶來叩門,用微弱的聲音道:“姐夫……鬱先生一家要回桃花谷了。若是家姐醒了就來同小川道個別,要是家姐還沒醒,要不,您來送送客?”
沈牧遲微眯著眼睛,雙手捏成拳頭,差點就要砸在床板上。
采苓已經起身穿好了襖子,急不可耐道:“讓他們等我一下。“
院中積雪已有一尺厚,采苓跑出屋子時腳步一滑差點摔倒,趔趄時,鬱墨言健步而上將她扶得穩穩當當。
他今日穿著月白色長衫外披同色大氅,頭髮半束,身材挺拔,幾片雪花落在他的發上、眉間,說不出的溫文爾雅,仿若畫中人。
“鬱公子。“采苓才剛開口。
那人便立即收了手,離開半丈遠,站得筆直,“鬱某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