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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騎龍捲雪 (2 / 4)

三孔橋兩座,良田三五畝,炊煙六七,黃牛嚼草。

此間也是平日裡四君時常休憩歇息的去處,處在雙魚玉境邊沿,人家並無幾戶,流水繞莊,映橋下三孔,倒是將景色補全,圓圓滿滿,滿滿圓圓,有時連涉水黃牛都瞪著雙呆愣牛眼,並不願叫橋下水波破碎,繞路而行。

北陰君坐到橋頭盤膝,身側晾著滾沸茶湯,雙手卻不閒著,兩枚長針,編織出無數雲彩,自這橋頭悠悠然升上天去。

到冬日來頗有些無事可做的牧童,腰間別著枚竹笛,學北陰君模樣同樣盤膝而坐,歪著頭瞧這位老先生織雲,時常要伸手朝雲彩抓去,不過除卻雙手微溼,似乎在濃霧中穿行一個來回外,空無一物,只能看著無數雲彩源源不絕從北陰君雙手中成型,而後緩緩升起,離橋頭越發遙遠,而後隨風飄擺,去往雙魚玉境各處。

牧童不知這老先生是北陰君,北陰君也從不跟牧童講,倒是時常要把手中兩根長針遞給牧童,攛掇這孩童自個兒織雲試試,但無一例外,皆是不成。

“你心思太重,還未織成,就總惦記著織出來的雲朵究竟是什麼模樣,手頭自然也就失了準,犯眼高手低的毛病症結,也就正好在情理之中。像是你這小後生替家中放牛,總是要經一日日的困苦放牛,牛兒長大,自然能曉得是不是耕田的好手。”

牧童時常不服,但就算是偶然織成雲朵,也是相當乾癟的一團,連飛上天去都顯得有氣無力,再與老頭織出的厚實雲彩比上一比,霎時就洩了氣。

今日北陰君又前來織雲,可織了半晌,並無一朵雲彩慢悠悠升上天去,本已織好的雲朵,三番五次化為流光逃逸出極遠,可北陰君並沒阻攔,只是輕輕蹙起眉來,掐算片刻,相當無奈地搖搖頭。

“和那小子一樣,還真能折騰。”

“卻不知是何處找來的威勢替自己撐腰,好在是家大業大,拿去便拿去。”

老頭長身而起,不去理會小賊惦記,信步走下橋去,端詳著橋下三孔,琢磨半晌。

從四君地盤裡頭走出的兩位,分別是身在雙魚玉境中渾渾噩噩極久的蕭錫,與初踏修行道不久,卻得來阮長風青睞的雲仲,後者師門,現如今威勢愈重,隱約之間變為當世劍修拱衛的劍道魁首宗門,但吳霜為人,實在對弟子如林宗門勢大此事,生不出什麼心思,不論是否打定主意,不願讓座下弟子借勢,總歸雲仲可以依靠的靠山,並沒有料想中那般牢固。

何況吳霜攜毒尊與座下弟子去往北煙澤抵禦妖禍這件事,露相太多。或許對於心懷正道,心頭唯有宏偉大事的修行人而言,身為南公山主,又是甲子以來唯一一位撼動劍道魁首位子的吳霜,此舉無愧劍道大家,亦無愧南公山名頭,不過對於知曉北煙澤底細的四君來說,或許本來就是位不曾褪去少年心意,只憑意氣做事,自陷渾水的不妥之舉。

歸根到底,蕭錫的底氣,實在比雲仲足太多。

天知道身在雙魚玉境之中,無窮流年當中,到底有多少位世間絕豔之人前來叩問,而其中絕大多人物,塵歸塵土歸土,唯有蕭錫一人立在洞窟裡,受四面八方偏門正門手段鍛打歷練,說是雙魚玉境,最適悟道,但對於紮根此處的蕭錫而言,在洞窟中待了多少年,便悟了多少年。

甚至可以說,雙魚玉境一分為二之後,那位寒潭邊的老者,就已然將賭注盡數壓在蕭錫身上,踏足雙魚境者自取機緣,但誰也不如蕭錫,得利最豐。雙魚玉境半數機緣福運,劍氣劍意,皆是轉嫁與蕭錫一身,這樣的人,才入修行幾年的雲仲,真比不得。

因此即使四君中大多對這位年紀尚淺的後生另眼相看,更出於有阮長風牽線,人情左右,大多都更覺雲仲能當大任,但雖說許多時候人情好惡總能亂人絕斷,不過往往一件要緊事,並不能以人之常情論短長對錯。

作為前輩高人,再者愛屋及烏,北陰君亦是相當看好這位於劍道上新露鋒芒的後輩,比起蕭錫尋回寒潭軀殼過後,做事很是陰冷不擇手段的路數,當然更加偏心些,但無論如何偏心,權衡之下,依舊是由蕭錫做更為穩妥。

可以為忘年交,不可以託付大任。

“阮小子的衣缽,由你接最合適,未必日後人間不會出一位立在絕巔的劍道後來人,可事關此界要事,仍是不好交到你手上。”北陰君眯著眼,望著三孔橋上空不斷波碎化為流光的雲朵,擺了擺手。

“阮小子當年也如你一般能折騰,雖說這奪取兩境氣機威勢的舉止不地道,更不知是動用了何種神通,要拿去些就拿去些,能拿多少拿多少,下不為例也就是了。老夫幾人存世不知多少年,真要與小輩斤斤計較這點得失,總有失臉面。”

真如北陰君所預想那般,北煙澤此時,亦是亂做一團。

分明北煙澤連綿城頭近來並不太平,妖潮躍躍欲試,眼瞅著不願叫這些位守關人安安穩穩度過歲末,驚濤卷雪,拍得城頭險些崩碎,妖潮狂瀾撼動邊關,雖不見得一刻不歇,一日間卻總能來犯個六七回,致使城頭支撐得愈發勉強。好在是邊關近來又添了些人手,不少是從大元逃遁而來,大抵是從前為胥孟府做過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又恐赫罕立威殺人,只得逃往北煙澤,一來為暫避風頭,免得一身道行連同性命喊冤折在鐵蹄下,二來則是知曉北煙澤妖物遺骨鱗甲,依青平君有意透露出來的訊息,應當能賣上個好價錢,於是紛紛湧入北煙澤。

雖不見得捨生忘死拼殺,總歸是比人手不濟好。

但近來柳傾蹤跡不顯,清點名冊這檔子事,就只得是壓在吳霜肩上,歷來做慣甩手掌櫃,自然煩悶,就連上齊好意送來供人度佳節的好酒,喝著都有那麼點寡淡似水。

虧得是有毒尊相助,吳霜才能由這攤勞什子事中抽身出來,翹起二郎腿,又在雙腿搭上塊短毯,穩坐城頭,向灰黑雲霧繚繞的北煙澤深處打量,還不望端起一壺燙過的酒水。

本該是春節歲旦已在眼前的時景,想必南漓諸地即使未有返春跡象,也不復這般天寒地凍光景,唯獨北煙澤此間流年,被萬壑凝冰凍在原地,既不見春秋,也罕有夏時景緻,陰陰沉沉水澤滔天,即使是與妖物拼殺時節肩背豁口,用不了多久,浸過血水的衣裳就要凍得冷硬,倒是省去止住血水的功夫。天下大勢,人間喜哀,境界高低,山門闊氣,與春夏秋冬四時種種,皆是被隔絕在北煙澤之外,春風不越,燕雀無意。

此是世間盡頭,此是利劍高懸,此間乃是一群無名無姓人,枯守蒼生。

來北煙澤前,吳霜並沒見過這類場面,即使是早年行走人間,見識過不少妖邪神通,殘劣手段,諸如那等煉化旁人血肉助己一步登天的邪道,或是令一城一池百姓修行人,心甘情願為旁人做嫁衣的草蛇灰線算計,更有不平事,飢寒待斃嬰兒,刀殂待割流民,地上陰曹不勝列舉,卻仍是沒見過世間還有像北煙澤的邊關。

滿身血肉鑄高隘,每年都有因與妖潮拼殺,見過太多慘烈景象而險些失心瘋的修行人。

本該是向道之心彌堅的修行人,置身北煙澤邊關,竟連清醒都未必能守住,惶恐畏懼惴惴難安,睜眼屍骨成山,閉眼妖潮洶湧,想來那些位文人縱然是絞盡腦汁,榨空肝腸,也琢磨不出這般景象。

吳霜曾替清點名冊的柳傾出過招,難得附庸風雅一回,便是每次提及死傷者時,將人字換成瓣字,如此以來,每每有百二十人身死,便寫成有百二十瓣飛花掉下枝頭,既能減輕心頭重擔,又合乎情理。

畢竟北煙澤這地方,人命何嘗不似嬌弱飛花,迎風便散。

“今日有五波妖潮衝關,不知怎的,顯得有些後繼無力,最後兩茬妖物,數目稀稀散散,僅能勉強撐起架勢,虛張聲勢更多。”

吳霜木然轉頭,卻見一襲黑衣坐到自己跟前,向並無多少暖意的篝火伸出手去,才曉得也就在這愣神的功夫,毒尊已是清點罷名冊,不由得頹然笑笑,並不客氣將酒壺遞去,接過毒尊遞來的便宜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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