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是他過於古板迂腐,實在是那兩位太不曉得規矩,就連篝火邊那幾位僕從都叫兩人勸退,自行現烤現吃,樂呵無比。
“可疏啊,你來。”老人嘴角含笑,招手令沈界坐下說話。雖說是城主府,可府中擺設極簡。府分兩層,下層只有數個蒲團與幾架書卷畫軸,再無其他。
“如此多年下來,雖說你腹中的學問與日俱增,可始終卻是隻顧悶頭讀書,卻不曉得為何讀書。方才那少年解疑答惑,使得你靈臺都清明瞭六七分,這可是恩情。”見沈界點頭,老人頗為滿意,繼續道,“既然是恩情在前,如今怎能去打攪人家,再說倘若能講出那番道理,自然是懂得規矩,若不是饞蟲作祟,定不能做出此等荒唐事來。料想也是一路顛簸奔波,數月不知肉味,這才顧不上規矩先行入場,無妨,就由他們去便是。”
沈界告退,只剩老人獨自端坐於城主府之中。
嘆息傳開。
似是隔世一般久後,老人才自言自語。
“甲子前,還覺得這蒲團還有些硌得慌,嫌棄打坐時候靜不下心來,一轉眼功夫,怎得就坐壞了十來個。”
“心倒是靜了,可似乎也快沒蒲團了。”
府外的韓席倒是並未上前大啖酒肉,而是一直穩穩盤坐在一張長桌之後,朝天上望去。
臨近入暮,天兒也隨著有些暗淡,可分明是朗朗晴天,卻並無星月,更無半點霞雲朱煙,只是天上青藍略微深邃了幾分。
怪哉。
韓席無端就有些脊背發涼。
等到雲仲與唐不楓都快吃得飽足,那位老城主才緩緩從府中走出,朝二人點點頭。
於是不出兩炷香的功夫,商隊之中其餘眾人也是來到場中,更有不少百姓衣衫華美,翩然落座。打城主府邊上湧出兩行白衣女子,亦是紛紛坐在蒲團之上,將懷中抱住的絲桐橫置雙腿之上,素手微點,於是鳴凰之聲驟起,繚繞場中。
赴宴之人不乏讀書人,方一落座,便同身邊之人談起學問,說這幾日又新填了首小令,兄臺若是不嫌棄,提點一二豈不美哉。身側之人亦是道好說好說,提點倒是算不上,頂多盡點綿薄之力,回頭填詞,也好借鑑一二。
許多城中百姓甚至將家中孩童都一併帶來,於是頃刻之間,寒暄談笑聲、高談闊論聲、幼兒嬉笑聲與琴瑟之聲,此起彼伏,霎時間顯得原本空曠無人的場中,熱鬧非凡。
而在篝火邊上的唐不楓與雲仲則是有些愣神,連嘴角油水都未曾擦拭乾淨,這怎的不一會功夫便已然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的盛況。再說那些個白衣翩然的女子,興許是出於好奇,操琴之餘大都打量兩人,更是令兩兄弟臉頰微紅。
“我說瘋子兄,你我是不是有些…”雲仲欲言又止,悄悄用手背擦淨嘴角油水。
唐不楓抬抬嘴角,“二。”
於是這兄弟二人奪路而逃,身法極快,幾乎不分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