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同吳霜爭鬥足有一整時辰。
針尖麥芒,雖說是互不相讓,卻始終難以分出個勝負。
“果然,進境之後不可用往日眼光度量,重境重關,古來未有越境取勝的先例,如今看來的確並非謬言。”吳霜開口,手上吳鉤卻絲毫不亂,揮斥劍意。
“那是自然,此境裨益如何,待到你有一日深入此境之時,自然能曉得其中的妙處。”黑袍人亦是輕語,相比滿身血汙的吳霜,儀態可是強出太多。“若是我未察覺出錯處,你應當已然堪堪涉入此境,若是當年你聽得一句勸,大概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黑袍之人還欲說些什麼,可話在口邊,硬生生被吳霜抵回,“十載光陰,足矣使得頑童變作一位蘭玉公子,沒成想你這管閒事的脾性仍未有改觀。你我二人本就不對付,多說無益,只管將此境妙處盡數施展便是,也好讓我吳霜瞧瞧,我這兩劍,能否逾關一戰。”
吳霜亦是撐得辛苦,雖說隱隱觸及那層境界的一角,獲益良多,但先前蟬毒已然隨創口貫入周身,被他強行壓制住大半時辰,此刻已然是到了幾近蔓延全身的地步。
“也好。若是不如此囂狂,你吳霜可就不是吳霜了。”似是想到些什麼,黑袍之人言語間有些感慨意味,隨即便將掌中長笛晃了晃,並無半點駭人聲勢。而這晃一晃的功夫,除卻傾城蟬之外的如潮毒蟲盡數散去,不消十息,半空中就已然空出大片。
“修到這等境界,才曉得何為極境。養蠱之術,我雖已精研十餘載,於南漓一地可說無人能出我右,可無論如何,都始終是身外物。”黑袍人唏噓不已,將長笛橫於唇齒以側。
笛聲起。
吳霜不由得一怔。
笛聲婉轉悠遠,與這位南漓毒尊以往吹奏的笛聲大相徑庭,極富韻味。
然而吳霜揮斥未散的劍氣雄關,沒來由為止猛然一滯,竟不能抵,被無影無形的一陣力道緩緩推開數尺。
劍道大才,被天下修士冠以劍仙之稱的吳霜,劍氣劍意,何其鋒銳?放在外界,足矣顛覆山海之姿,斷巨江長流,可僅是一曲不知名的笛曲而已,竟將茫茫劍氣逼得連連倒退。彷彿自虛空當中抽出無數無色枝蔓,亙於劍氣之前。
血汙滿身的吳霜卻咧嘴一笑,且笑意漸濃。
招是好招,境界亦是渺渺高遠,令他也有些瞧不出底細深淺,可在得劍仙尊號之前,他是一位劍客。興許黑袍毒尊這招的確內含萬千奧妙,更有以高境擊低境的取巧意味。
但萬萬不該以此招相攔。
劍客之手,自然有劍相隨。
劍乃是百兵君子。
君子不避,不墜青雲,豈能困樊籠。
天地有索橫亙於前,豈不正合我意。
吳霜喃喃,“你小子無福分,先前我出鸞迎你便不在近前,這回又得錯過一招。”
黑袍毒尊只見對面那位劍仙御劍前行,直至劍氣所築的雄關上方,輕輕躍下。
那雄關均是劍氣所構,只可從輪廓間瞧見其巍巍之形。可吳霜並未負創,只是輕輕踏在雄關頂上,盤坐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