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朕果真是大限將至了。”
“竟是望見了先帝。”
眼眸混濁,景泰帝緩緩抬起了手。
他還記得小時候,父皇很少來看自己,而每次自己去問安的時候,都能望著父皇牽住大哥的手,逗著大哥玩笑。
那一刻的他,是多麼的渴望被牽住的人是自己。
“爹,你是來帶我回家了嗎?”
御極天下,登基為帝八年,在這座孤寂的城中,朱祁鈺從未覺得這紫禁城是他的家。
身困於權欲之間,早已忘記了身在何方。
朱祁鈺聲音傳出包括興安太監在內的這一眾宦官都是一愣,這幫宦官下意識順著朱祁鈺的目光望去,小宦官們還好,大多都是景泰年間進宮,並不認得來人。
可是興安這些老宦官,則是一個個驚的瞳孔一縮,撲通撲通就是跪了下去,嚇得那叫一個頭皮發麻。
“先,先帝!”
皆是伏首在地,不敢仰身,心中都念著阿彌陀佛,想著回去之後一定要給佛祖燒點香。
‘這個景泰帝,比我預想中的要好上很多。’
季伯鷹望著坐在床榻邊,臉骨瘦削的景泰帝朱祁鈺,能在垂危之際還心繫天下。
僅此一點,景泰朱祁鈺就能當得起一句明君,比那堡宗強上不知多少。
後世之史學,大多都將景泰朱祁鈺歸為平庸軟弱之主。
甚至有一些普及讀物,寧可將堡宗洗白成受人蠱惑的白蓮花,也要將景泰帝給黑成心機小人。
以至於對歷史瞭解不深的後世之人,對這位景泰帝的第一感覺就是每天啥也不幹,從早到晚忙得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自個兒子立儲。
影視劇更是扯淡,景泰帝不修邊幅,連衣冠頭髮都是亂的。
可季伯鷹想給朱祁鈺的評價:景泰帝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好皇帝。
對外。
北平保衛之戰,世人都將功勞歸在於謙之身,大多忽略了景泰這個皇帝。
可實際則不然,一艘風雨中飄搖的船,如果沒有一個穩住大盤的船長,就算舵手再厲害,也是逃不過翻船的命運。
沒有景泰帝,就沒有北平保衛之戰的大勝,這一點,幾乎沒有任何爭議。
所以說,寶刀固然鋒利。
但用這把刀的人,才是更為重要。
對內。
于謙、李賢、商輅、王越、王文、陳循等等等…
這一眾在後世留名的能臣,絲毫不遜色於歷史上的任何一朝,唯一寵信的宦官興安還是個老實人,連於謙都為之稱讚。
禮賢下士、用人不疑,善待臣民、體恤百姓,等等等之類的溢美詞,就不需過多言表了。
不論對內還是對外,景泰帝都能夠稱得上一句明君,他朱祁鈺無愧於大明列祖列宗。
而之所以說他是個好人,更好理解。
如果景泰朱祁鈺並非仁厚之輩,朱祁鎮還想奪門?
一個在職大權在握的皇帝,真心要幹,還能幹不了一個棒槌?
這要是換了大唐李二。
第一種可能,堡宗大機率直接就死瓦剌了,畢竟草原那麼大,部落又經常遷徙,偶爾走丟個把人,然後被狼群啃得骨頭都不剩,完全是個很正常的事。
第二種,就算把堡宗迎回來之後,也指不定身體突然就不好了,駕崩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深夜。
朱祁鈺要弄死朱祁鎮的手段,簡直不要太多了,甚至連手都不需要自己動,一個授意,自然有人去辦。
總結下來。
登基之前的朱祁鈺究竟如何,這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