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鴻一下子就忘了身在何地,只是全身心地陷入這悲傷之中。
他彷彿被全世界所拋棄,只有大哭一場,才能緩解這悲傷一二。
程瑤的聲音傳來,混著一股特別的力量,迴盪在莫千鴻耳邊:“這一曲,名為三冷——身冷、心冷、魂冷。在我還是普通人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位懷才不遇的書生,他一生所求皆不可得,滿腹經綸也無處施展,他無家可歸,落魄街頭,乞討為生。我喂他喝了一口水,聽他講了他的故事,之後,便譜得此曲,這詞,我唱給你聽一聽:
孤冷傷神淚輕蒙,無盡煩悶苦壓身。
天地寥寥祭孤魂,一碰琉璃是心分。
明朝不知何去向,今夜徒添一夢冷。
烏雲遮下風透縫,茫然拭淚已昏沉。
凝眸多少淚紅人,身落狂濤心在墳。
長青古柏烏鴉咒,天山雪蓮裂石崩。
心中蒼茫不知己,腦中哀樂送靈魂。
一腔熱血從此冷,冷透局裡局外人……”
琴聲悠悠,綿綿不絕,莫千鴻眼神迷茫,彷彿看到了一個孤寂的身影,默默地走在一條羊腸小道上,漫天飛雪飄灑,遮蔽了他的身形。
不知不覺間,莫千鴻成了那個走著的人,也代入了那個人的情緒。
他空有一身本領,卻無施展抱負之所,那滿眼所見,是渾濁、骯髒、狼狽為奸;這一生所憶,是質疑、背棄、冷嘲熱諷。
他想改變這一切,去獲得渴望的人生,但是,他無法修煉,也沒有朋友、親人可以幫他,他只能懷抱著一絲卑微的希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漸漸的,他走不動了,倒在了冰雪裡,身體蜷縮,慢慢僵硬。
世界很安靜,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也感受到每一次呼吸都在吐出體內的熱氣。
寒風呼嘯,吞噬著他的生機。
他想哭,可是眼淚早在過去流乾;他想伸手,去抓住什麼,可雙手早已結冰,無法動彈;他想爬起來,繼續走下去,可心跳慢慢變弱,血液也不再滾燙,給不出支撐他身體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去關心、去在乎,這天地茫茫,卻無他容身之所!
他的眼前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昏暗。
“如果有下輩子……”
客棧中,所有的人,包括彈琴的程瑤本人,都在流淚。
其他人雖然沒有受到琴音的靈魂攻擊,但這首曲子本身的音調,和歌聲中表達出來的絕望和悲傷,都讓人忍不住感同身受,情難自禁。
良久後,琴聲停了,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微微的啜泣聲偶爾響起。
“厲害,竟能讓老夫都沉入琴聲中,想起一些傷心往事。”
方遊長老第一個回過神,看了程瑤一眼,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可今天卻忍不住落淚。
接下來,眾人陸續回過神,擦去眼淚,只有莫千鴻始終保持著修煉的姿勢,一動不動。
“師父,莫大哥他?”祝凌雪擔心地道。
葫老眉頭皺起:“他好像還沒有離開幻境,但他呼吸平穩,道力運轉自如,應該沒有受到傷害。”
長琴長老和程瑤等人也看不出莫千鴻現在是什麼情況,他應該是撐過了這一曲,可他又沒從幻境走出,這是贏還是輸呢?
這時,莫千鴻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紅腫,佈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