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大學士,”高肅也笑道,“乾脆來我們西南海水師算了。”
時恆的性格直率,聽了二人沒口子的誇讚,竟然沒有隨口謙虛,而是低頭呵呵笑了起來。
“正是。”趙行德也笑著附和道。他看向高肅、劉志堅二人,似乎是隨意說道:“你們也考慮一下,西南海既然是安居樂業之所,乾脆把家眷都接過來好了,這裡有萬里海疆,列島無數,正需要你們紮下根來開枝散葉,若經營得好了,功業也未必遜於在大食裂土封侯。”
高肅和劉志堅不由一愣,西南海這般大的局面,情況二人都心中有數。
在西南海定居的官紳百姓,一千個人當中有一千個關東人,一萬個人當中未必有一個夏國人。理社清流更將西南海屯墾地視為根基之地,竭盡全力爭取在各海外州縣開設學校,向朝廷爭取推舉學政和議政之權,甚至有人提出若鄂州朝廷不肯答應的話,海外州縣只有自行推舉學政另行議政。西南海水師中,關東宋國軍官大都不排斥在海外屯墾地定居下來,而高肅、劉志堅等夏國軍官則大多沒有這個打算,無它,西南海上各個屯墾地離夏國本土實在是太遠了。
趙行德的提議雖然看似隨意,實際上卻是認真的。
高劉二人和他共事多年,二人都很明白,趙行德從不會拿正事開玩笑。
此刻正值宋夏兩國都全力支援水師,西南海軍司勢力大張之時,然而,對趙行德來說,這只是表面煊赫而已。西南海軍司和遼東、河南、京東路的基業不同,前三個地方,一兵一卒都是他從戰場上帶出來的,從上到下,可謂針插不入,水潑不進。正因如此,曹良史和岳飛可以一天在汴梁奪帥,第二天整個河南三鎮都另立旗幟,不再奉東京留守司的號令。遼東漢軍與承影第八營的聯合也是如此。而西南海軍司則恰恰相反,除了調入分艦隊的京東路舊部之外,西南海水師的許多軍官士卒都是宋朝各地水師整編而成。朝廷因為防範趙行德行河南三鎮故事,在組建水師的同時,就安排了周和等人加以掣肘。而西南海各屯墾地更完全掌握在理社清流手中,趙行德雖然是理社清流中的元老,但他也只是個元老而已。
換句話說,趙行德雖貴為西南海水師大都督,西南海軍司上將軍,但他無論對軍隊,對地方去的掌握,都遠遠不能與他在遼東、河南的時候相比。目前他雖然佔據了一切有利因素,但他對局面的掌控卻遠不如從前。正因為如此,趙行德才會不遺餘力地在水師中拔擢年輕計程車子軍官,然而,如馮糜、馬援這些士子雖然滿腹的熱情,但畢竟年輕,擔當方面大任尚缺火候,因此,高肅、劉志堅等能征慣戰的承影營舊部對西南海軍司的態度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西南海雖然一片大好局面,如果不好好經營,將來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占城在東漢時反叛出去,數百年遊離在中國之外。”
“這西南海許多屯墾之地一旦分崩離析,甚至與各處土王合流作亂的話,將來想要再收拾回來,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錢糧?流多少鮮血?所以,當務之急,是要以西南海路為經緯,以各地母港諸軍為繩結,緊緊地將這一大片籠住中國的範圍之內。待到將來天下大定時,叛亂自立之心自熄,這西南海疆便永如中國版圖了。”
“如今西南海正是創業艱難之際,你們幾個要是中途離開,我都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趙行德半開玩笑般勸說道。他攤開雙手,看著高肅和劉志堅,二人只是沉默著。
對夏國人來說,西南海可比北疆還要神秘莫測......周圍都是關東人......這決定可不易做。
“趙將軍,我只是會發炮打仗而已。”
“我也沒有金司馬,不,沒有率賓侯老金他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本事啊。”
沉默了一會兒,高肅和劉志堅先後訕訕笑道。
和金昌泰相比,他們二人更像是純粹的軍士,對趙行德、金昌泰封侯拜將的功業,他們當然羨慕,但是,要一輩子呆在離夏國最近的也有萬里之遙某個海上島嶼,對他們來說是十分困難的決定。直到現在,軍士們還時不時談起富貴還鄉後的打算,杜吹角也時刻關注著長安的田地價錢多少?揚州和洛陽的又是多少?
“二位不必過謙。西南海與遼東的情況不同,無為而治,民政上的事情不會太多的。”
趙行德緩緩說道,話音不大,時恆和高肅、劉志堅三人臉色卻為之一變,齊聲驚道:“無為之治?”這和趙行德從前的作為可是大異其趣,他無論在遼東還是河南,那一次不是把地方搞得天翻地覆,深深刻上了他趙行德印記?夏國雖然海上勢力單薄,但大將軍府為此專門建立了西南海軍司,就是希望趙行德能有一番作為,藉助安南、龍珠島等幾個不多的支點,強行在海上伸展一片出勢力來,三人誰也料不到趙行德口中竟會說出“無為而治”這四個字。
“無為之治?”時恆皺眉問道,似乎不相信趙行德剛才說過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