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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6 頗窮理亂情-3 (1 / 2)

師兄弟二人都恭敬的相互見禮,宋安笑道:“刑部秋審之後,忙著考察胥吏,處置案頭公文雜務,許久都沒有機會向師父求教,今日可得著機會,師父勿要讓學生空手而回。”他雖然執禮甚恭,但神態卻頗為隨意,顯然作為晁補之唯一的入室弟子,這師徒二人十分親近。

晁補之笑對趙行德道:“你師兄做了這刑部的官職,別的沒有長進,倒是不肯吃虧的習性見長。”他在李府只講詞賦之學,如今趙行德恭恭敬敬來拜師求教,自然所求學問便不限於詞賦了,沉吟片刻,晁補之緩緩道:“大學有云,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他見宋安與趙行德都神色肅穆地聽講,便道:“元直尚未成家,亦未出仕,今日便講修身。”

宋安和趙行德一齊點頭,晁補之便道:“修身之道,見於《大學》《中庸》,你二人都頗通經術,為師只講些心得,你二人若有不同,我們便共同切磋探討,達者為師。”

趙行德沒料到他的治學態度竟如此開明,微微驚訝,卻見宋安臉色如常,顯然晁補之一貫便是如此,他便凝神細聽。

“子曰,修身則道立。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性者,天生之質,若剛柔遲速之別;命者,人所稟受,若貴賤天壽之屬也。”晁補之講了幾句,見宋安和趙行德都熟悉經典,並無懵懂之色,心下微微點頭,道:“修身者,人自治也。人不能自治,焉能治人。所以我儒門所說的修齊治平,以修身為基本功夫。小者君子慎獨,大者捨生取義,皆是修身之道。”

講到這裡,晁補之見宋安目露疑惑之色,便示意他可以發問,宋安便問道:“所言‘捨生取義’者,連自身的命都沒有了,談何修身?”趙行德在旁也微微點頭,宋安這麼一問,他也覺得有疑惑。

晁補之微微一笑,問道:“捨生取義之典故何出?”

趙行德不假思索地背誦道:“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晁補之點了點頭,示意趙行德往下,趙行德便繼續背誦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闢也。”十幾年的苦讀功夫下來,原本孰極而流,片刻之間趙行德便將這篇《孟子告子上·魚我所欲也》背誦到結尾,“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

當趙行德唸誦到最後一句“此所謂失其本心”的時候,宋安腦中念頭一閃,似有恍然大悟,晁補之微微笑道:“你明白了麼?”

宋安突然通達了一個道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道:“弟子似乎有些明白了。”

晁補之笑道:“說說來看?”

宋安梳理了一下思路,沉聲道:“誠如夫子所言之‘朝聞道,夕死可矣’。修身之道,無外乎性命,終至大成者,達到夫子‘七十從心所欲而不距’所言的境界,便是修養使性命合乎了天道。性者,天生之質,直指本心。為苟活而失卻義,便是矇昧了本心,使性命功夫受損,失去向道之機,反而不如捨生取義。”

宋安在刑部多見了被下獄的官員,大獄之中,嚴刑之下,有的安之若素,有的卻是鬼哭狼嚎,原先一直疑惑,為何同是士大夫,為何氣節差異如此之大,如今看來,卻正是修身的功夫不同。

晁補之微微點頭道:“有幾分道理。”忽然臉色一變,又糾問道:“你說為苟活而失去義,便矇昧了本心,失卻向道之機,那我問你,何以謂之義?”

宋安將所悟的道理講出來之後,原本心中欣喜,但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妥,臉上笑容漸漸斂去,正思量間,忽然被晁補之這麼一喝,腦中思緒又亂了,一時間竟然沒有答上來。

趙行德見晁補之看了過來,腦中電光石火地將所讀過的經典過了一遍,下意識地答道:“中庸有云,義者,宜也。春秋左傳曰,義,利之本也,蘊利生孽,姑使無蘊乎,可以滋長。”

晁補之點了點頭,又看向宋安,宋安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嘆道:“學生明白了。苟活不過是利,而義為利之本,為生而舍義,是捨本而逐末。”他頓了一頓,看了趙行德一眼,又道:“就好比大獄之中,有嚴刑拷打之下而致死者,但若是為了一時苟活,胡亂招供,不但救不了自家性命,反而連死也不如了。”他原本心目中有所謂君臣父子之義,國家社稷之類的答案,卻反而不如適才趙行德所引述左氏春秋傳當中晏子所言來得直接透徹,暗道,我腆為刑部官員,號稱“春秋決獄”,但對“春秋”經術的掌握,竟然還不如元直。

晁補之感覺宋安的比喻有些牽強,便又解釋道:“天道者,譬如南北之方向。禮義,譬如指引之磁針。運數,又如山川河流。前有險阻,可以繞道,卻不可舍卻磁針。舉世混濁,可以權變,卻不可以隨波逐流。人生苦短如白駒過隙,若是不能執善而守,失卻道義,便成渾渾噩噩之徒。各人的心性皆有不同,昔年安定先生胡瑗設帳收徒,一般教誨這修身之道,其門人皆是一時俊秀,然而錢藻之淵博,孫覺之純明,範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各有不同,便是本心不同的緣故。這性命功夫為師只能指點大道,具體的修煉都要由各人努力,一朝失卻本心,要想將它找回來,可就難了。”

他這麼說趙行德倒是能夠理解的。大道難明的情形下,擇善固執未嘗不是一個簡單而有效的選項。許多才華高絕的人物,一旦迷失方向,便越陷越深,一直沉淪,不能自拔,終於遺臭萬年,便是失卻了道義的指標,迷失了的方向的緣故。

見宋安和趙行德都點頭,晁補之又對宋安道:“你適才所言,修身不過是性命之學,卻是有些狹隘了。修身之道,並非止於性命之學,由內而外,性命、體用、權勢,都能夠通達的,方能成內聖外王。”

這時旁的儒門流派在修身上大都只講性命之學,晁補之卻將其深發開去,他結合在夏國遊學的所得,貫通佛道之說,將本身的修養與經世治國之用徹底打通。

他認為性乃根本性情,乃是人區別於禽獸,本身區別於旁人之存在,道家所謂元神,便是性。而命為稟賦,如頭腦聰穎,身體強健等等。性和命乃是相互依存的,性是根本,但命也並非無足輕重,佛家的枯禪,為了明心見性而傷害了身體,不未免有失偏頗。由性命依次外延伸,則為體用,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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