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連連應下,心中慌亂,臉上熱情,拉著盧毓就進他的書房。
孔融就坐在裡面,一邊看著書,一手拿著茶杯,臉色讚歎欣賞。
看到蔡邕進來,孔融富家翁的溫和笑道:“蔡公,這關於《左傳》的補註,甚為精妙,佩服之至。”
蔡邕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道:“文舉,掌宮令來了,想要看看我們修的史書。”
孔融看著隨後進來的盧毓,倒也沒有驚訝,打量著盧毓,點頭道:“子乾的學問,我自愧不如。子家,雖說宮中事務繁忙,切莫忽略了學問,這是為人處世之根本。”
盧植在世時,也是東觀修史的成員,同樣是當世大儒,享譽海內。
盧毓連忙抬手,道:“學生見過孔先生。”
孔融對盧毓的表現很是滿意,笑著道:“好,不錯,坐吧,我與蔡公正好在討論一些事情,你是掌宮令,可有些說辭。”
蔡邕倒也沒有懼色,神態逐漸輕聲的坐下,與盧毓道:“文舉此來,是問一些關於太常,尤其是太學、鴻都門學擴大到全國各州的事。我畢竟做過幾年太常,是以來問一問的想法。”
盧毓在兩人邊上坐下,道:“據學生所知,尚書檯編列的支出中,三年為太常寺準備了五萬萬。”
孔融一驚一喜,道:“真的有五萬萬?”
盧毓道:“是。不過,尚書檯的要求也很多,至少要在北方八州,所有郡建好郡學,各郡學入學人數,不能少於三千人。”
孔融笑容頓失,遲疑著道:“每郡本就有郡學,加上鴻都門學,這幾年準備的差不多了,建起來並不難,只是每郡三千人,這教學博士,生員,尤其是錢糧支出,怕是遠遠不夠……”
盧毓沒有應聲,瞥了眼蔡邕。
蔡邕在任時,基本上沒有花朝廷的錢,全靠自籌。
蔡邕瞬間會意,笑著與孔融道:“文舉,其實都不難,屆時我與你親自走一趟,請一些士族名流捐納一部分,應當足以。”
“肯定不夠!”
孔融卻較真了,沉色道:“蔡公,北方八州,至少兩百個學,六萬多人,吃喝拉撒不算,單是筆墨紙硯一項便足以驚人,士家名流能支撐一時,可這學業並非一時之事啊……”
蔡邕笑呵呵的道:“文舉,事在人為,這不能沒做就擺困難,事關教化,再苦再難,我等也應該迎頭而上,無懼無畏才是。”
孔融愣住了,盯著蔡邕道:“蔡公,這可不是說大話的時候,這州學、縣學建起來容易,可要養五六萬生員的,那是登天之事……”
蔡邕見孔融推諉了,心裡直嘆氣,又不能在盧毓面前說一些私底下的話,笑容更多,意有所指的道:“尚書檯暫且給你的任務,不過是九十學,還沒到兩百,也是考慮到其中的艱辛。文舉,‘新政’伊始,百廢待興,切莫說喪氣話。”
孔融也不傻,瞥了眼盧毓,微笑重新浮現到臉上,道:“蔡公說的是,是我杞人憂天了。子家,關於東……”
“咳咳,”
蔡邕劇烈咳嗽,打斷了孔融的話頭,正色道:“文舉,有些事情,我等臣子不可私下妄言。”
孔融怔了下,瞬間會意過來,富家翁的臉上滿是溫和笑意,道:“蔡公,我說的是東觀的事,現今已小成,當呈送陛下御覽,再一兩年,便可擇機頒佈天下了。”
蔡邕心裡驟松,心想這孔融倒也不是完全痴傻,微微點頭,與盧毓道:“對於修史,陛下可有諭示?”
盧毓對於兩人的對話好、表情像沒聽到,謙卑恭謹的道:“回蔡公,陛下的意思,是大、全、真,對於一些不能寫入正史的,也要以其他行事記錄下來,給後人知曉,在面臨家國存危之際,他們的老祖宗還是做了事情的。”
蔡邕沉色點頭,道:“陛下高瞻遠矚,非臣下所及,我等理當按照陛下御示,從嚴從謹的修史。”
孔融對劉辯的批示也頗為認可,道:“那,在正史之外,修訂一部,那以永漢,還是建安為名?”
“以建安始,以建安名,為妥。”蔡邕道。
孔融點頭,道:“我還想修一部詩詞歌賦,尤其是自太祖以來,歌賦在我朝尤盛,當以記述。”
盧毓聞言,想了想,道:“我聽說,曹司馬近來寫了不少長短賦,字句慷慨,言辭豪邁。”
蔡邕摸著鬍鬚,道:“我倒是知曉,禮曹陳侍郎的所著,頗有些古意新言,令人耳目一新。”
孔融想了想,道:“北海徐幹,擅長經義,所思所寫,深邃奧妙,為當世大才。”
……
三人伱一言我一語,真的開始討論經義文章來了。
盧毓待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從蔡公府離開,坐上馬車沒多久,便看到一群十六七歲的年輕生員模樣,聚眾而行,神情慍惱,腳步飛快,不知道去往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