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要怎樣才能見著他們呢?他們家離我們家遠嗎?搭火車去可不可以?還是得搭飛機呢?”
“神仙姐姐都是住在天上呢!那我應該只能搭火箭去了。”
……
不一會,列車開始進入隧道,一片黑暗無聲地壓下來。
少女看著映在車窗上的自己。映著的那個人,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熟悉的是眼底依舊的期待,陌生的是對未來不可避免的害怕。
她不知道,這輛火車會把她帶往怎樣的生活和未來。
當初填報志願的時候,是衝著城市去做選擇的。她喜歡歷史,但最後她選擇的專業是人類學。原因到底是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現在,她在一點一點地接近那個目的地,可是心底卻開始不可抑制地忐忑。
她很迷茫,這樣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還有,接下的四年,她會遇上怎樣的一群人?會過上怎樣的大學生活?
而最想知道的是,在那個城市裡,能遇見媽媽嗎?
……
“大姐姐,你知道嗎?知道怎麼才能見著他們嗎?”
女孩見少女沒有回答,繼續問道:“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他們。比如,以前的老鼠,會像貓咪一樣跟人玩麼?會像狗狗一樣追著人跑嗎?”
少女顯然沒有聽見女孩的問題,依舊盯著車窗上的自己,喃喃道:“大概……只有在夢裡吧!”
突然,一個小小的晃動後,少女感覺不到列車前進的速度了。而且更詭異的是,車窗上映著的畫面,開始變形,甚至嚴重破碎,接著又快速重組……
那樣真實,卻又無聲無息,如同一場夢。
看清重組後的畫面,少女瞬間睜大眼睛,這畫面不就正如媽媽最喜歡的那句古詩嗎?
“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
“什麼!她投江了。”
何碧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剛剛盤好的靈蛇髻,配上黛眉朱唇。就算已經是三十來歲的年紀,她也是清麗得不可方物的。只是,縱然美貌依舊,她卻早已不是以前那個自己了。有時候,她瞧見自己眼底的狠戾,她也會很詫異,詫異自己怎樣變成這樣了。
“呵!很好!她做了我當年不敢做的事。”心底瘋狂地騰昇起恨,可是她到底恨什麼。能恨什麼,該恨什麼,她都不知道。
何碧伸手把鏡前的玳瑁妝奩全部掃落,一旁的侍女們早已俯首貼地,肩背都微微發抖。以前的娘娘不是這樣的,大約是三個月前,她便開始無緣由地發脾氣,杖罰下人,甚至處死了好幾個。
三個月前,安北將軍被處死,唯一的兒子被流放邊疆,而女兒在一個月前也被下旨和親匈奴。曾經的大士族,也算是完了。
好一會,她伸手觸控自己的臉頰,恍惚著問:“戴月,你說到底應該稱她有骨氣呢?還是愚蠢呢?”
十五歲的少女,在面對家族中落和被賜婚的命運時,她選擇了以死明志。
面對賜婚的命運時,何碧也曾動過死的念頭。只是最後,她選擇了接受。因為她不可以只為自己一個人而活,她要為了她的家族而活。
戴月努力語氣平和地說:“娘娘,戴月私自認為,死需要勇氣,活著也同樣需要。而愚蠢與否,那都只是外人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
戴月從小就跟著何碧,她的很多想法戴月甚至比她自己還更清楚。這個問題,戴月清楚地知道,她想要聽怎樣的回答。
四周靜默,時間像是被拉長,戴月慢慢地清楚聽見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她甚至無意識地不敢呼吸了。那樣的問題,不管否定那一方,是不明智的。只是,肯定兩方,也是冒險的。
“不對。”
在戴月覺得自己窒息得快要死了的時候,何碧突然站起來說:“阿清這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太像她父親了。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她不會的。”
“假設...假設是她父親面對這樣的選擇,他會……”
“呵哈哈……”何碧瞬間把眼睛瞪得猙獰,她狠狠道:“好!我等著。”
===
注:王導的《麈尾銘》:“勿謂質卑,御於君子。拂穢清暑,虛心以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