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摒棄生命迎接死亡的時候,必將會爆發出令人瞠目的力量。
普通人尚且能夠悍不畏死,勇冠三軍,修道者若是舍了命,尤其是像圓空這樣將自己身體上的每一處,將多年來的苦修和信仰全部以最虔敬的姿態獻祭給心中的佛,所換取而來的力量必定是驚天動地的。
李子冀需要為這份信仰給出回應。
他的回應很簡單,就只有手中握著的那把劍,那是當今世上最尊貴的一把劍,曾經院長大人所使用的武器,被李子冀緊握在左手上,滿身的傷口使得錦衣上佈滿了鮮血,就連握劍的手掌看起來彷彿都沾染著泥濘,在洗滌淨化一切的佛光之下,指甲縫隙之中殘留的血汙看上去是那麼的刺眼和骯髒。
唯一不為所動的,始終只有那雙平靜的眼眸。
李子冀的性情就是如此,他不是那種可以張揚著大聲呼喊出熱血沸騰的男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冷靜且理智的看待一切,彷彿腎上腺素飆升所帶來的顫慄感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但他也會對對手的付出予以回應。
眼眸中的神輝落在手上,被遮掩在佛光之下,讓神輝看上去顯得黯淡無光,這些佛光充斥在每個角落,遮掩著畫卷之中的所有事物,入目之處所能夠見到的就只有一片濃烈的金色。
到處都是金色,這些光包裹環繞著身體,像是晌午的日光暖洋洋令人沉醉。
李子冀飄起的錦衣一角化作飛灰被虛無吞噬,然後是雙腿,接著是雙手,全都隨著淨化的力量被分解至虛無。
那尊巨佛的口中也在吐著六字真言,在盛放的佛光裡,那六字真言帶著難以形容的威嚴禁錮著李子冀的身軀。
李子冀依然站在佛光裡,雙腿和雙手依然存在,先前的虛無並非是針對肉身,而是觸及靈魂,在心靈上滅殺敵人,一個在精神上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的人,肉體自然也就隨之一同死去。
圓空自幼開始便走上了苦修的道路,他可以光著腳踩在碎石上行走,盤坐在火炭之上面不改色的吃著素齋,用世上一切苦難手段磨礪自身,他所捨棄的不單單是修為這麼簡單的東西,還有足以稱得上修行的過往。
“如果佛主得知因為他驚鴻一瞥而造成了這麼多弟子的身死,是否會在誦經之時心懷愧疚呢?”
李子冀的眸子微微閉合,神魂修行之法早已經閃耀在腦海深處,將被虛無的手腳重新生長回來,那落在手掌之上的神輝與劍光融為一體,流淌著三卷一,將釋放的劍意斂入劍身,在桃李春風的完美操縱下,用最完美,最恰到好處的姿態斬向了那些佛光。
佛光如雪,劍光像是春風。
春風會消融冰雪,這些洗滌淨化一切的佛光也在這一劍下被斬碎。
光芒是如何能夠被斬碎的呢?
木南山震驚的望著這一幕,他想不明白,而李子冀的劍也恰恰是世上最讓人想不明白的東西,他的劍意遠比圓空的信仰還要更加純粹,遠比這些盛放的佛光還要更加的純粹。
而世上最難得,也正是純粹這簡單的兩個字。
佛光退散,堅不可摧的六字真言被輕鬆撕碎,那高大憤怒的佛像也被這一劍一分為二,那驚天動地,聲勢浩蕩的捨生一擊,如此輕易便被李子冀斬碎。
畫卷裡的景色重新映入眼簾,只是和先前有所區別的,圓空已經身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