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迴府時,聽婢子說九公主來了府上,正在書房中同白一殿下弈棋,辰星愣了愣。
方才在巷子裡時她並非誆騙晚幽。近些時日白一殿下夜夜晚出日日晚歸不知在忙些什麼,在府中休憩也不過午時前後的個把時辰。九公主雖來過幾次尋他,次次皆是錯過,今日這個時辰他竟在府中,辰星也感到十分稀奇。
在書房中伺候的小婢子下來換茶時悄悄稟她,說公主此次是來求字,公主她帶了幅畫,上邊畫的是一對鴛鴦,畫的是栩栩如生,呈上來請公子給題幅字兒。公主原本的興致像是很高,還幫著公子磨墨濡毫來著,公子的興致也像是不錯,公主請他題字,他就題了。
小婢子說,她不識字,因此並不曉得公子題了什麼,只瞧著那些字龍走蛇行,體骨非常,是很好看的字,公子還題了整整四行,她想著公主是該高興的。
可公主讀完那四行字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默默收了畫,喝了一盞茶,又欲言又止了一盞茶,最後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請公子再陪她下局棋。她印象中九公主求的事,公子很少不依的,故而兩人一直下著棋,直下到此時。
小婢子說評書似地同辰星稟完,很有些為自家公子鳴不平:“公主想要什麼,公子可都依他了,但公主的臉色卻一直沒好起來過,”她偷偷向辰星:
“奴婢覺得,公主的脾氣是越發古怪了。”
辰星嘆了口氣。小婢子稟的這樁事,顯見得是晚琳兒她以畫傳情,結果是蝶愛著花,花卻對蝶無意。這倒讓她憶起一樁舊事。
當年燕婠戀著白一殿下時,忍到肝腸欲枯,也曾做過一幅“蝶戀花”圖請白一題字。
拿著“蝶戀花”讓白一題字,這愛意表達的倒是並不含蓄,奈何白一的鋼鐵性子,直的很!竟沒悟出燕婠上仙是何用意。竟在上頭題了一句“風遞幽香出,蝶鳥應花來”。
燕婠揣著這句詩回去解來解去,也不過解出這幅傳情圖可能激發了白一一番陶醉於美景的意趣,藉著蝶與花這一番景色表達自己熱愛自然,陶醉山水的情懷……
燕婠為此事還傷情了許久。
辰星走了一會兒神,暗想道:入凡後的燕婠,別的一概忘了,性子也變了許多,唯一保留了的,竟是愛以畫傳情的這份小心思,著實令人感嘆。
晚琳兒還在書房中同白一耗著。
自從入此凡世,遇見九公主,白一殿下便吩咐了讓她多看著些這九公主,辰星琢磨,那就是說晚琳兒的一舉一動她都該瞭如指掌,那今日晚琳兒呈了什麼圖,白一殿下題了什麼字,她似乎也該瞭解一下。
小婢子在一旁囁嚅:“彼時是梅香姐姐在一旁伺候公子筆墨。”梅香是白一案前的筆墨侍女。
梅香來到辰星跟前,神色很是複雜,先給她做了一點鋪墊:
“當時是……九公主攤開畫來請公子題詞,是幅鴛鴦戲水,旁邊還有曼陀羅花做點綴。此乃是前朝趙郡主的大作,公子沉默了一下,問公主題什麼,公主含蓄地說題一些對這幅畫的註解便可。”
辰星點了點頭:“鴛鴦戲水,若配註解的詩詞,當然該配兩句鴛鴦如何親近,如何戲水……”
她在心中佩服晚琳兒,這暗示頗為大膽,以晚琳兒的性子,定是鼓了許久的勇氣才能做到這個地步。辰星不禁好奇白一殿下究竟題了什麼竟能讓晚琳兒臉色立變,她向梅香:
“你在旁伺候著,有瞧見公子他題了什麼嗎?”
梅香語重心長:“奴婢方才有沒有提過,那幅畫上畫的有曼陀羅?”
辰星不解:“你是提過,不過這關曼陀羅什麼事?”
梅香就面無表情地背了起來:
“曼陀羅,佛教之花,是應用非常廣泛的供品之一,也是變化多樣的本尊神及眾神聚集居處的模型縮影。曼陀羅花是適意的意思,就是說見到它的人都會感到內心愉悅。它包含著洞察幽明、超然覺悟、幻化無窮的精神。”
辰星的臉色逐漸凝重:“你不要說它們是……”她沒有把話說完。
梅香沉默了一下:“嗯,”面現不忍:“就是公子給那幅畫題的註解。”補充:“因此公主看了臉色不好。”
“……”辰星一時竟無話可說。
辰星既回了,白一跟前自然是她去伺候著。剛為他二人換上熱茶,桌上的一局棋便了了,公主欲辭,辰星注意到公主辭別的神情中別有一絲悵惋。
辰星很是同情晚琳兒,只覺晚琳兒竟還能痴迷地看著白一滿面悵惋,說明用情很深。
她試想了下要是她違反天條有了個心上人,這個心上人卻在她攤開來藉以傳情的名畫上寫曼陀羅的含義佛法,她感覺不用天帝和白一來棒打鴛鴦,她自個兒就能先和這個人人割袍斷義了。
晚琳兒走後,白一信手在棋盤上重擺了一副殘局,又伸手問她要茶。辰星趁著遞茶的當口上前稟道:“今日奴婢去巷子裡買布時,遇見了那位終於穿了裙子的晚姑娘。”
白一低頭喝著茶,聞言停了一下,是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