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已經快到道德宮關閉宮門的時辰。
那位仙居山山主移步走出大殿後,便有黃衫弟子邁著拘謹的步子緊隨其後,小心的伺候著。按照仙居山金鼎峰的規矩,山主每天的晚膳,都會邀請一兩位諸峰的峰主共進,時間就在日落之後。
修行之人也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不過是隨著境界的不斷提升,對食物的依賴越來越少罷了,只有入了大乘才能達到真正的辟穀。
而現在的仙居山,已經沒有這等境界的人了。
即便各峰閉關的一些長老之輩,也還是需要值守的弟子隔三差五的送去一些簡單的食物。
當然,山主的晚膳絕不會簡單,膳坊的弟子早就摸清楚了諸峰峰主的口味和喜好,只消提早知道今日請的是哪座峰,十幾道菜色便至少會有一半是這位峰主喜歡的了。
這頓飯一般情況下會吃的比較久,除非有幾位對山主頗多微詞,且仗著輩分高或是能耐大平日裡對山主不大恭敬的峰主,他們偶爾過來一兩次,也都是山主不能太厚此薄彼而不得已的邀請。
這幾位來的時候,晚膳一般結束的會早很多,畢竟,這樣的晚膳對雙方都是一種客套的折磨,草草收場反而更好。
若是有哪位峰主隔三差五就能來一趟,便一定是和山主過從甚密的人了,在諸峰主間都會中氣十足,更能彰顯這座峰對於山裡的重要性。
今日被邀請的是劍鳴峰的秦陽,自竹真人飛昇之後,僅僅數日時間,秦陽已是第二次來道德宮了。
第一次就是竹真人飛昇的第二天,談的就是那柄仙劍'竹海'。
今日可能會談的,秦陽也能猜到一二,心裡也早有了準備。
秦陽屬於那種被邀不算頻繁,但也沒有被明顯冷落的人物。
只不過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兒,有點把他推到風口浪尖的意思,而這些事兒的罪魁禍首,竟然只是個出自劍鳴峰卻從沒有顯山露水過的青衫弟子。
站在道德宮素心齋門外恭候山主的時候,被夾道兩壁高壘的宮牆陰影遮擋,秦陽的視線很逼仄,臉色也有點陰晴不定,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那個叫楚江開的青衫弟子,剛剛損毀了丹田,今日怎麼就又覓得了九靈通天的大機緣?
雖然對這這兩件事的猜測,只是在高位者之間流轉,但山裡的言論,似乎已經有點偏離了話題的中心,隱隱指向了作為峰主的他自己。
秦陽其實很不喜歡這座宮城裡的氛圍。
汐京的那座皇宮他也去過幾次,那裡的太監走路都不像這些黃衫弟子般拘謹,這種奇怪而扭捏的步態,讓這座原本雄渾的宮城顯得很是陰鬱。
這些都讓秦陽很不痛快。
不過山主拐過轉角出現在夾道中的時候,秦陽還是本能的換了一幅臉色,走過去相迎。
“師弟,本不該如此接二連三的邀你過來,可今天的事兒想必你也知道了,這九靈通天可不是鬧著玩的,竹真人飛昇,為兄也實在找不到別人相商,何況楚江開這小子原本也是你劍鳴峰的弟子,想來你對他還是有所瞭解的,便不得不叨擾師弟了!”山主拉著秦陽邊走邊說。
秦陽也不做聲,直到進了素心齋的院子,方才開口,“山主邀約,怎敢不從,本就是天大的榮耀,哪裡說的上是叨擾呢?”
“那師弟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理呢?”山主笑了笑,問道。
秦陽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秦陽不能亂講,此等大事,還是山主定奪為好。楚江開雖說之前一直是我劍鳴峰弟子,可畢竟已經轉到了學社,秦陽不能越俎代庖啊!”
山主搖搖頭,“他到學社才幾天啊?說到底他來山裡四年,一直都是你們劍鳴峰在調教。”
“秦陽知錯,劍鳴峰眾人有眼無珠,請山主責罰!”
秦陽聽出來山主責怪的意思,但楚江開這小子丹田破損之前,實在也沒有什麼反常和驚豔的表現,劍鳴峰那麼多弟子,不論是調教或者探視,都是忙不過來的。
山主顯然覺得這樣的人才在劍鳴峰待了四年,竟沒有被髮掘,應該是劍鳴峰的失誤,但他哪裡知道,如楚江開那樣普通的青衫弟子比比皆是,根本不可能一一調教的。
山主愣了愣,拽著秦陽走進屋內,安排秦陽在客位坐好,才又說道,“師弟曲解我了,我只是覺得,他既然能領受九靈通天的機緣,想必在劍鳴峰的時候,總會有些預兆的。但師弟沒有察覺到,那必定就是沒有了。”
秦陽看著山主臉上遮掩不住的喜色和責備並存,也有點理解他了。
這樣的大機緣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光顧過這片大陸了,猛然間降臨到仙居山,山主驚喜也罷,責怪也罷,其實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