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間鄭貴妃橫睨了沈貴妃一眼,不經意間流露出輕蔑一笑,走至門口卻又轉過身去,做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來,聲音愈發低柔嫵媚,聽得人骨子裡發酥:“臣妾本是沒有修養的草芥之人,不能為皇上分憂,不敢求皇上寬恕臣妾昔日魯莽,但請皇上不要再為這瘟疫過度傷神而傷了龍體!”
皇上只揮了揮手,寡淡回道:“朕的身子自然自己清楚!”
待那女人走後,沈貴妃手捧著一盞燕窩,輕輕攪動著,無心再吃,便交給了身旁的侍女。又欠身趕緊道:”臣妾原是草芥之人,這身份本也微末不入流的,如今就如同於這蒲草一般,只待依靠皇上,皇上的身子不僅關係著這後宮佳麗的一片天地,更關係著天下萬民,瘟疫蔓延,戰事吃緊,雖是民生艱苦,可若是沒有了皇上把持,這天下人便是如同水火,臣妾只願皇上身體安康!”
“朕明白!”他伸出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嘆息近乎無聲,“如今這邊境之地的瘟疫是朕最惱火的,婉兒服侍朕已久,一向體貼入微,朕自然也知這鄭貴妃素來有些跋扈,平日裡婉兒定是受了不少的罪,可是這些日子,她所作為朕也看在眼裡,朕自然會為你討一個公道……”
沈貴妃默然低首,片刻道:“臣妾明白。”
他只是不說話,走至書房門口,抬頭遠遠看天空中圓月和點綴的幾顆稀疏星子,因為這秋日裡的天氣有涼意,他又耽擱於床第之事,身子已經有些虛柔,風門口吹過一陣子便轉身回屋裡坐下,方不急不緩地問道:
“婉兒所說的治療瘟疫的法子,在這蘇將軍之女身上,何以見得?”
沈貴妃神色靜默,只淡淡回道:“茵兒現在不過是一尋常女子罷了,若是要拯救這天下蒼生,還需要一個鍥機,而這鍥機在與臣妾身上,臣妾請旨親自前往邊境!”
玄凌愣住半響不說話,這“詭雲道”莫非與這婉兒有關係,在這蘇流茵身上沒有半分跡象,反而是她如今主動說起這線索來,瞧著自己枕邊人的模樣,不僅倒吸一口涼氣。
見著皇上不說話,她有道:“臣妾並非為皇上心中所想那般,臣妾自願為皇上分憂,說到底也是這沈家的女兒,對於這沈家的事也是最瞭解的!”
他嘆氣道:“好啦……你的心思朕明白,若是這蘇流茵若真能治癒時疫,保天下平安,乃是天下之福,那麼此事你便有大功,朕不是賞罰不明的人,只是朕殺了她的父母,她可願意再為朕效力?”
沈貴妃聞言心裡一陣揪痛,是啊!她的妹妹和蘇穆玥都死了……如今連茵兒也活在地獄之中,心底有一雙手在狠狠地揪住自己的心,幾乎不能緩過氣來,眼裡發酸,卻也不能哭出來,最後只能低聲道:“皇上是天子,茵兒不得不從!”
“好……朕命你十日之後出發,前往邊境之地,全力以赴治療此瘟疫!”男人說著又柔情看了一眼她,“朕就將此重任交託於婉兒身上,這一路上朕回派侍衛一路護送你前行!”
皇上說著連著打了幾個呵欠。最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道:“你放心,如今用人之際沒有辦法,這蘇流茵的事朕沒有忘記,亦不會輕輕放過,只要她治好了這瘟疫,朕就讓她回來!”
沈貴妃只淡淡微笑道:“皇上龍體安康要緊,臣妾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臣妾謝皇上!”
沈貴妃說著默默施了一禮無聲告退,皇上應了,見著她要出去,嘴唇一動,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她轉過身去輕輕掩上殿門,外頭候著的李公公急得直搓手,見她出來如同逢了救星一樣,忙道:“沈貴妃……這……皇上要處置劉太醫和沈貴妃的旨意要不要傳啊。”
又見她面色不好,忙壓低了聲音道:“這話本該奴才去問皇上的,可是這裡面……”他說著輕輕朝御書房努了努嘴:“還請小主可憐奴才。”
沈貴妃笑靨如花地看著李公公,想著這宮裡的人人人皆是不如意的,他為了討這鄭貴妃歡喜趕去通風報信,如今卻是弄巧成拙,也是不討好的,只低聲道:“李公公覺得你該不該去看跑一趟了,不過你若再要去,也只怕是要加封的旨意呢!”
沈貴妃說著突然一陣胸悶,心頭煩惡不堪,聽著男人這有意無意的話語,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只聽見這樣的聲音,覺得厭惡到了極點,而也不能再聽見周圍的動靜,轉身便走了!
翌日皇上來看我時只對她說了一句:“朕要顧全大局。”
誠然他是對的,或者說,他從沒有錯。他必須顧慮他的天下與勝利。但是他即使都是對的,沈貴妃依然可以保持內心對他所為的不滿,儘管她的面容這樣順從而沉默,而如今只要出了這宮裡,她便也是自由之身了!
後宮之中,女人的榮辱恩寵都是在這天子的枕榻之上,而這天子的大局也往往與床第相關,兩情繾綣間,或許消弭了硝煙,最後都是無窮無盡的算計,誰也不肯將自己全盤托出,她年輕時也深愛著某個少年郎,本不願入這深宮紅牆,一向都是極力規避,如今卻也再也免不了站在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