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多越不安全,魚龍混雜,誰知道這群人裡面有沒有覬覦這些東西的。馬隊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讓我跟兩個技工先帶著鑰匙把第一麻袋金銀器帶回庫房好好保管。
我和兩個技工推著推車,如同兔子逃老虎一樣,衝回駐地,然後用鑰匙開啟庫房,又開啟庫房裡的一個小門,這是我從沒注意過的,裡面啥也沒有,他們說這就是留到這個時候以防萬一的!我們把麻袋放進去,鎖好了門,才出來吃了點東西。
我們讓負責伙食的大媽蒸了幾個饅頭,又帶了幾袋子榨菜,帶了好多根蠟燭,留下一個人,就又回了工地。
回到工地,讓馬隊先吃點東西,坐在一旁看著,我們幾個就去找地方假設蠟燭,今天晚上怕是要連夜幹活兒了。
金石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除非是全封閉式的場所,比如實驗室金石,否則在有極其重要的發現的時候,晚上是不能休息的。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保護文物安全。速度越快,被盜被搶的可能性越小。
馬隊簡單吃完了,喝了幾口水,又下坑裡開始幹活兒,我們沒事做,就在旁邊邊看邊幫他扇蚊子,晚上蚊子出來活動了,我們這個燈泡無疑也是蚊子最喜歡的,趴在坑裡的他就是一個固定靶。
九點多開始,人群逐漸散去,工地上逐漸就只剩下我們幾個。還好人夠多,不然,可能真的忙不過來。我是幫忙從坑裡往上接的,旁邊一個技工負責寫標籤裝袋,還有一個裝袋子扎袋子。寫標籤可以清楚地知道,這個坑一共出了多少東西,因為這都算“小件”,從一號開始,現在已經一百多號了。
等發掘徹底結束,馬隊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三點半,天都快亮了。我們一共又裝了十來個麻袋,編號編了二百七十二件。雖然通宵,但是我毫無睏意,自從出了那座蒙古墓,我就沒見過這麼多真金白銀了。
我們把東西都裝上車,馬隊慢慢兒開著車,其他人就跟著走,總算是回了駐地。
本應該躺下休息,然而,每個人都異常興奮,沒有睡意。馬隊建議今晚別睡了,一會兒把東西都洗洗乾淨再放起來,吃完早飯再睡覺,明天就不上工了,大家一致同意。
我們從井裡打了慢慢一缸水,各自拿著桶就開始洗起來,關著門洗金銀,頗有一種悶聲發大財的感覺,雖然這些文物最終都不會是我們的。
洗著洗著,我真是越來越精神,這可都不是一般的金銀器,好多上面都是遍佈著紋飾,看起來極具西域風格,根本不像是我朝本土文化產物。還是馬隊見多識廣,他說這是薩珊波斯的風格,南北朝時期這種風格傳入我朝,但是比較多的是在北方政權,南朝地界能發現北朝的東西,也比較罕見,這與侯景的生平經歷有很大的關係,這些金銀器可能就是他當時從北帶到南的。
我們忙活了一晚上,把洗乾淨又晾乾的寶貝們都重新裝好,放進小倉庫,這才吃早飯,不光加了肉,還喝了酒,酒足飯飽終於是疲睏交加,紛紛回到自己房間睡了。馬隊給省所送了信,讓他們儘快來把這些東西“轉移”了。
我睡得正香,突然傳來“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門聲,我睜開眼一看,我靠,才十點鐘,才睡了三四個小時,這他媽誰啊?仔細一想,估計是馬隊那邊的人來裝東西了,跟我沒啥關係,我就閉眼準備接著睡。
沒過多久,我還沒睡著呢,突然又傳來一陣叫罵聲。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這聲音可不對!急忙穿好衣服過去檢視。
好嘛,熱鬧極了,剛才在罵人的不是別人,正是馬隊,他被兩個人牽制住,動彈不得,而院子門那兒此時好些人在往裡進,看見我出來,不由分說上來兩個人把我也摁住了。
我靠,這不是招來土匪了吧?我被拖到一邊,有人把我和馬隊都捆了起來放在一起。馬隊嘴裡還在不停罵,我卻一頭霧水,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沒一會兒,幾個技工也是被綁了過來。
雙拳難敵四手,誰都不是武林高手,被捆了真是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我看著他們走進庫房,一袋一袋往外搬東西,心裡明白,這不就是土匪嗎?但這也太大膽了吧,我從小到大都覺得我們這一帶治安不錯,這怎麼還來了搶劫的?
沒一會兒,那幫人似乎折騰完了,把鑰匙扔在馬隊面前的地上,一個個搖頭晃腦地走了。聽著馬車的轟鳴聲,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直到中午管飯的大媽來才把我們鬆開綁。我聽馬隊說才曉得,原來這幫人是市裡收藏館和這邊縣裡收藏館聯合過來的,就是為了趕在省所車到之前把東西搶走。
我問馬隊:“他們這麼明目張膽的,找衙役抓他們啊。”
他幾乎氣得跺腳,但是無可奈何:“沒用的,既然敢做,那一定是串通好了的。只能是吃了個啞巴虧。沒想到素質這麼差,這點文物都要搶!”
我也是聽技工說才知道,當時發掘合同上沒提清楚這個問題,發掘出來的文物到底歸誰,所以訊息走漏之後,才會有這麼暴力野蠻的事情發生。的確,地方上出了錢,金石隊出了力,那歸誰還真是難說得清。但是這種地頭蛇的做法,的確讓人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