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曹顒,見方種公如此,隱隱生出幾分希望。
既然太醫院案首都宣佈年熙“死刑”,那方種公還有什麼可為難的?
既是為難,那定是還有些希望,只是沒什麼把握。以方種公的脾氣,並不是怕擔責任之人,猶豫的原因怕是同曹顒一樣,顧念年老太爺。
這個時候,年老太爺已經穩下心神,啞著嗓子,問道:“神醫,能下方否?”
“先用老方子吧!邢案首下的人身養榮湯也是老成的法子。”方種公抬頭道:“老太爺,您見多識廣,也當曉得這‘流注’自古以來就是大凶之症。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更是艱難。小老兒不過是鈴醫出身,手上也多是些入不得貴人眼的土方笨法,實比不得太醫院裡那些老太醫。”
他說得冷淡,年老太爺卻聽著一陣心熱,忙道:“還請神醫出手,老朽這孫兒,就託付給神醫了!”
方種公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小老兒也是做了外孫父之人,曉得老太爺的愛孫之心,卻不願扯謊相欺。令孫的病,小老兒心裡也沒底,就算診治,也只有一成希望。不僅如此,若是沒有轉機,最後的數月怕是也不能……”
年老太爺聽了,身子晃了晃,雙手交叉拄著柺棍,臉色沒有一絲血色,長吁了一口氣,方道:“治……”
曹顒聽了,終於鬆了口氣。有一成希望,也總比年熙就這樣等死強。
瞧著年老太爺的樣子,若是長孫病逝,白髮人送黑髮人,怕是也要跟著去了。
方種公沉默半響,叫來隨行的醫童,低聲吩咐了兩句。
聲音不大不小,曹顒卻聽到“酒精”二字。
這個詞兒,早先還沒有,還是曹顒說出來的。傳到外邊,也無人生疑,只當這名義的用意是“酒之精華”,傳言中有九蒸九釀之法釀造。
只有太醫院的太醫曉得,這個東西,不僅僅是烈酒,還能退燒去熱。
曹顒望向方種公,方種公也望向曹顒,道:“曹爺,還需要一物,需曹爺援手。”
“方老請說。”曹顒道。
方種公道:“土煙膏同土煙籽!”
曹顒聽到這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方種公要動刀了,早在宋人的醫書藥典中,就曾提過以開刀“刮骨”來治療骨癆的法子。
幾百年下來,沒有人講這法子推廣開,也沒有幾個醫生用過這法子,就是因為這個法子太兇險,真是九死一生。
曹顒點了點頭,使人傳話張義去同仁堂取罌粟膏與罌粟籽。
屋子裡靜寂無聲,方種公抬了抬眼,對年老太爺道:“請老太爺恕罪,小老兒年邁,體力不足,若是便宜,可否借間屋子小憩?”
年老太爺哪裡會有意見,使年斌帶著方種公去了東屋。東屋是年熙書房,裡面有一面炕。
方種公已是齒稀之年,又是醫者,留在內宅小憩倒是不需要避諱什麼。
年老太爺坐在椅子裡,看著曹顒與初瑜夫婦,臉上說不出是哭是笑。
初瑜沒有見到年熙的慘狀,但是聽方種公說只有一成希望,憂心不已。曹顒則是想著年熙身上的膿包。
不管是正化膿的,還是表面已經痊癒的,都要用刀子挖開,將裡面附在骨頭上的痰液刮掉。
就是一個好人,這樣折騰也兇險,更不要說年熙現下的小身子骨。
可是方種公並沒有開調理的方子,使得年熙調理些曰子再動刀,想必也是看出年熙要熬不住。
等待的時間,分外難熬。
曹顒喝了半肚子茶水,才等到醫童與張義相繼回來。
年老太爺看著這些物件,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去催促方種公醒來。
他心裡雖著急,不停地望向書房門口,可是怕不曉得規矩,激怒方種公,氣跑了神醫。
曹顒卻是坐不住,已經到了申正(下午四點),再耽擱下去,天就要黑了。
“老太爺,還是使人請方老起來吧!”曹顒道:“一會兒天黑了,怕是行事不便宜。”
年老太爺聽了,忙使人請方種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