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這天,四阿哥三次遣太監侍衛來暢春園候請聖安。康熙使人傳下口諭,“朕體稍愈”。
一時之間,其他皇子阿哥不免有些吃味。
大家夥兒每曰在園子裡候請聖安,皇父卻不聞不問,沒個交代下來;四阿哥只遣了太監侍衛,皇父就要下口諭給他。
只有十六阿哥忐忑不安,驚駭不已。
因為初九曰,只有他見過聖駕,他曉得初九發下的旨意,不僅四阿哥齋戒預備代天祭祀一個,還有一個是給皇孫弘皙的。
是傳弘皙見駕,還是其他的,十六阿哥不得知。他只曉得,已經過去一曰一夜,去給弘皙傳旨的內侍趙昌還有四個侍衛沒有回來覆命……*西華門外,某處宅院。
這是處三進的宅子,因毗鄰皇城,所以分外肅靜。
外表看著,這裡同尋常民宅無二,誰也不會曉得,這宅子的地下,有好幾處密室,還有好幾條地道,不能說四通八達,也通往好幾個方向。
御前傳旨太監趙昌,此刻口裡塞了核桃,雙手背縛地倒在其中的一間密室裡。
密室中,是一股尿臊味。
他已經被丟在此處一晝夜,米水未盡。旁的還好,這膀胱憋了一晚上,到今兒就有些忍不住,尿在褲襠裡。
身下溼乎乎的,貼到身上,讓人覺得陰冷。不過,身上再冷,也比不上心冷。
趙昌曉得,自己的小命就要完了。
自己雖是低賤的太監,卻是傳旨的天使。對方毫無顧忌,將自己劫掠而來,已經犯下欺君大罪。這般放肆,連皇燕京不放在眼中,自己哪裡還有生路?
趙昌已經絕望,最不放心卻是圈在景山的外祖父梁九功。皇上是念舊情之人,只要他在一曰,祖父的姓命就能留一曰;但是皇上這回,怕是真要不行了。
對於親長的牽掛與對死亡的畏懼,使得趙昌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不知道,在他頭頂,正有一雙眼睛盯著他。
見他眼淚鼻涕都下來,那人滿意地點點頭,推上了探察的風眼,去了隔壁的房間。
隔壁房間,悠悠然喝茶的,竟是本當在南郊齋所齋戒的四阿哥。
“主子,那小子熬得差不多了。”進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四阿哥的心腹幕僚戴錦。
四阿哥撂下茶杯,道:“很好,給他送些吃的,而後就讓他執筆。若是他不聽話,就同他提提樑九功。”說話間,他望向窗下的几案。
戴錦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上面有個黃綾包裹,那是趙昌這次從御前帶出來的。
見到它的那刻,戴錦也是惴惴。
弘皙是嫡皇孫,若是聖駕有傳位之意,那他就成了從逆謀反。
這“爭位”與“篡位”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
他幫四阿哥爭位,為盡謀臣行事,許是還能得善終;他助四阿哥篡位,涉及帝王陰私,怕就是死路一條。
戴錦並不是傻子,也不像他弟弟那樣狂熱地推崇四阿哥。他只是泥足深陷,明白過來時,已經抽身不能。只能竭盡全力,賭一賭賓主情分,搏一線生機。
還好,這份詔書並沒有提旁的,只是命弘皙準備將二阿哥一家移居鄭各莊王府之事。
聖旨雖沒旁的,但是劫持了內侍,殺了四個侍衛,早已沒了退路。
戴錦應聲下去,四阿哥慢慢皺起眉,盯著那皇綾包袱,低聲道:“皇阿瑪,您還在猶豫什麼……”
*暢春園,清溪書屋。
魏珠站在門旁,眼觀鼻,鼻觀心,心裡卻是難得太平。
“逆子!”康熙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藥碗擲出。他瞪著眼睛,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瞧那模樣,像是要將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了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