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別人激他,既然身在其位,庇護這方百姓的平安就是他王某人的職責。
在這個位置,一言一行,都有人看著。
別說憑他的本心,就是想要將歹人繩之以法;就算他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饒過他?
將他放在京畿父母官的位置,不就是讓他成為皇帝的刀,震懾地方,平定京畿麼?
若是他想要脫了干係,那簡單,只要將這些王府家奴往步軍都統衙門一送,剩下的,就要九門提督隆科多去頭疼。
只是那樣做的話,他有何面目再見京畿百姓?那樣做的話,他就是張懿、趙懿,不再是有著錚錚鐵骨的王懿……*理藩院大街,溫郡王府,內堂。
溫貝勒延綬手裡拿著鞭子,使勁地衝跪在地上的兒子揆惠身上抽去。
揆惠被抽得正著,吃不住痛,身子一趔趄,不禁“哎喲”一聲哀嚎起來。
延綬原是氣喘吁吁的,見兒子窩囊的樣子,越發心頭火起,揮起鞭子,又是幾鞭子。
盛怒之下,延綬用足了力道。
揆惠避散不及,臉上立時多了道血檁子。他還來不及喊疼,又是一鞭子下來,忙抱住了腦袋。
揆惠的夫人侯佳氏聽說兒子被丈夫叫過來,擔心是兒子又惹事兒,怕他受到斥責,便巴巴地過來。沒想到,走到門口,卻聽到兒子的叫聲。
侯佳氏忙推門進來,見了兒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狼狽模樣,哪裡還忍得住,眼淚已經出來了。
見丈夫還在動手,侯佳氏忙伸手拉住了丈夫的袖子,帶著哭腔哀求道:“貝勒爺息怒,就算兒子有什麼不是,咱們說他就是。我生了三個,只站下這一個,要是他有個萬一,我也不要活了……”說著,已經是“嗚嗚”地哭出聲來。
揆惠活了二十來歲,頭一遭進父親這般生氣,也是唬得不行。
聽到母親哭聲,他才捂著受傷的半邊臉,膝行到延綬身前,可憐兮兮道:“阿瑪,兒子曉得錯了,阿瑪彆氣壞了身子。”
自己這個兒子,雖說平素行事大大咧咧,但侍奉雙親也算是孝順。
子不教,父之過。就算他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還是自己向來嬌慣所致。要是自己能狠下心腸,早些教訓好兒子,也不會釀成今曰大禍。
延綬看著兒子,皺著眉將鞭子摔到地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侯佳氏見兒子臉上都是血,忙掏出帕子去給他擦拭。
三十來條人命,就算是宗室,為了平息民憤,萬歲爺也不會開恩,怕也只有嚴處的份。
加上揆惠之前就行事不檢,要是深究起來,這個兒子怕是保不住。
想到這個,延綬的臉上漸漸地露出絕望之色,退後了幾步,堆坐在椅子上。
不過片刻功夫,他像是老了好幾歲。
侯佳氏給兒子擦拭完畢,不見丈夫吭聲,怕他還惱著,轉過頭來,想要規勸。
見丈夫如此神色,侯佳氏唬了一跳,滿是焦慮道:“爺,這是……這是兒子惹了大禍了,打了哪個王府的阿哥,還是招惹了誰家的閨女……”
延綬無力地搖搖頭,苦笑道:“要是打了哪家王府的阿哥,大不了我舍了老臉卻替他求情;糟蹋了誰家的閨女,禮聘過來做媳婦就是。三十來條人命啊,昨兒半夜轟動了四九城的那把火,就是這孽畜使人放的……”
侯佳氏聞言,臉“刷”的雪白,沒有丁點兒血色,身子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揆惠見父親如此,忙出言辯解道:“阿瑪,不是兒子啊,兒子沒叫那些奴才放火。兒子只是叫他們去搶韓江氏回來,兒子沒叫他們放火……”
延綬聽了,只當是兒子怕事兒嘴硬,沒有想其他的。
自己這個兒子好色,他是曉得的,只是覺得不算大毛病,等過兩年大些穩重了就好了,沒想到卻是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