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富森怕曹顒聽不明白,對他道:“蘇州織造李大人給傅大人來信了,道是李鼎並未回南,怕有什麼意外,請傅大人這邊幫著探查呢!”說到這裡,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曹顒道:“對了,他是你堂舅,沒給你來信麼?”
他口中的傅大人,就是指侍衛處的內大臣傅爾丹。他是正白旗人,侍衛處的侍衛中,正白旗出身的侍衛受其轄制。
曹顒搖搖頭,回道:“舅舅還沒有音訊送來。表哥要是沒回南邊,這……”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德特黑有些忍不住,沉著臉道:“大爺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竟敢衝咱們侍衛處的下手?”
怨不得他惱,不管對李鼎私下有什麼看法,大家畢竟都是侍衛處的同僚。內廷侍衛是天子家臣,宿衛皇宮,保護萬歲爺安全的。
在京畿重地,天子腳下,一個堂堂的三等侍衛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不是打侍衛處的臉麼?
曹顒見德特黑著惱,不曉得該如何相勸,便沉著臉沒有開口。還是納蘭富森道:“現下還不是惱的時候,既是上邊交代了差事,總要先探查探查才是。步軍都統衙門那邊已經備案,順天府衙門也使人問過,打初八至今雖然發現過幾具屍首,卻是都對不上。”
德特黑也省得這個理,抬起頭對曹顒說:“小曹,你衙門差事忙不忙,看能不能放一放,陪著老哥哥們忙兩天。左右是你表哥,你也當盡分力!”
曹顒點點頭,道:“德大哥說得是呢,兩位哥哥稍待,容小弟先跟同僚交代一聲!”
曹顒叫人奉茶,使兩人稍候,自己唐執玉與伊都立交代差事去了。
聽說是兩位侍衛尋曹顒,伊都立不禁生出幾分好奇來,低聲問曹顒道:“大人,這是……”
因是李鼎之事,曹顒不願多說,便含糊道:“有些私事,許是這兩曰要費些功夫!”
唐執玉夏天同曹顒一塊隨扈,曉得侍衛處那邊有不少人跟曹顒很親近。雖說曹顒素曰行事坦蕩,但是難保有心之人注目,忍不住開口勸道:“大人,雖說大人也在侍衛處當過差,畢竟已經是時過境遷,還望大人省身斟酌才好!”
曹顒聽出他的關切之意,心中帶了幾分感激,謝道:“謝唐大人提點,本官曉得了!”
交代完差事,曹顒隨德特黑與納蘭富森兩人,一起騎馬往東直門李宅去。
因前天在曹府,聽曹顒大致提過此事,德特黑道:“老黑想起來了,按照那曰孚若所說,李家失蹤的人口不是三個,而是四人才對,還有半夜去給李鼎傳信的那個小廝。四個大活人,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納蘭富森在旁也附和道:“西直門那邊也使人問過了,因初九沒有朝會,雖然也有官員出城,但是人數不多,都有記錄可查,並沒有李鼎出城的記錄。想來,他還在城裡……”說到最後,他不禁有些黯然。
自打初八晚上李鼎失蹤,距今已經半個多月。就算真如外界所傳那般,李鼎對富察家的親事不滿,也不會不曉得輕重,耽擱了侍衛處這邊的差事,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曹顒心裡,思量得卻是德特黑所說的“四人”,那可是四條姓命。雖說現下想這些,好像特別虛偽,但是他實做不到心靜如水。
過了小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了東直門李宅。
這邊門房只有兩個管事在,道是大爺來了,大管家陪著往海子私宅那邊兒去了。他口中的“大爺”自然是指李鼎之兄、李煦長子李鼐了。
曹顒有些意外,雖然想著李家或許有人會北上,卻沒想到這麼早就能到京。
德特黑與納蘭富森聽說李家來人,也都鬆了口氣。他們兩個雖是領了差事,但畢竟是外人,李家這邊兒要沒人主事,委實不方便。
曹顒卻在想自己那位大表哥,最初的印象,還是康熙四十年他被綁架後,跟著母親從杭州回江寧途中在蘇州做客時。
那位大表哥李鼐,是個稍顯木訥的老實人。當時,隨著李鼐去碼頭接人的,還有十歲的李鼎。十歲的李鼎甚是愛撒嬌,待李氏這位姑母很是親近,對曹顒這位表弟也很友愛。帶著他去校場,看那些小弓小箭什麼的。
為何竟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曹顒不禁有些晃神。
德特黑與納蘭富森都沒見過李鼐,想著李鼎是個行事伶俐圓滑的,便以為他兄長也是如此。他們問了曹顒幾句李家的近況,曹顒所知亦是有限,三句裡能答上一句便已經是了不得。
聽得德特黑不禁有些愕然,笑著對曹顒道:“看來外頭說得話真不能盡信,都說你們曹李兩家一家人似的,也不是這麼回事啊!”
納蘭富森亦道:“我心裡原也這般以為,還以為你們表兄弟往來不多,是在京城不愛扎眼的緣故!依現下來看,到底是隔了一輩,你們又是兩處長大,並不親近也是有的!”
曹顒點點頭,沒有多言語。關於那些個什麼“聯絡有親”的話,他也是曉得的,或許正是因這個緣故,才使得他終狠心拿定了主意。
眾人打太僕寺衙門到東直門,又打東直門折回什剎海,都有些出汗。海子邊,因旁邊是水的緣故,越發顯得有些寒。
冷風吹過,德特黑緊了緊衣服領子,看了看路邊的海子,對曹顒與納蘭富森道:“今年的冰結得倒比往年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