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主峰小院中,有個一身紫衣的女子抬首望月,身前石桌上兩壺酒水已空,兩隻藍玉流雲杯中還有些殘酒,杯口上分別留有一道淺淺的唇印。
女子輕呵出一口酒氣,只是心中的鬱氣仍在,近在眉間心上,又似遠在遙遙半月皎潔間,她也不知自個兒是如何想的,竟然會答應那人的請求,此刻腦海內,依舊是先前幾個時辰裡聽聞的種種關於男子的言語……
“他要成親了……要成親了……”紫苒心聲喃喃,對於那同門女子的命運,有同情,更有羨慕……
院中樹影晃動間,她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壺烈酒來,揭開壺塞,高舉,酒水映著月光垂直而下,入口,院中未掛燈籠,這點小事已教人無暇顧及,所以在不得見處,紫苒的雙鬢漸漸溼潤了。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亦是令人不想計較,女子飲光了壺中酒,瑩瑩雙眸中,對坐的白裙女子身形顫抖,閉眼睜眼,白裙便沒了,紫苒的酒量一向很好,今夜卻早早醉了,她伸出玉手,身前一撥,果真空空如也……
只是有個聲音依舊迴盪在她耳畔。
“弟子只剩不足十年壽命,聖子則不然,他的大道或許不僅在金烏國,不在綠蒙洲,弟子餘生走不了多遠路程,自知已無力伴隨左右,也不願他為我一人餘生孤寂……”
“長老與聖子緣分不淺,弟子略有耳聞……”
紫苒使勁搖晃腦袋,之後聽到的言語,對方慌張之餘說的結結巴巴,但她依舊聽得真切,只是最後,慌張之人好似心中大石落地,一口酒水壓驚便使神色從容了許多,也不管已經目瞪口呆的人如何答覆了……
她不知怎就鬼使神差的點了頭,此時回想真是哭笑不得,原本以為男子還在聖子院中勤勉修行,她也就更加勤勉了,這不,一身境界已是練氣期七層,當聽聞銘誠已然躋身築基初期之時,她想,聖子過不多久也該築基了,對應男子修行這件事而言,她有著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的信心,於是,已經身為長老的她,很多時候會覺著配不上對方……
但不曾想,一些心思還在醞釀,只等來日方長,而眼下,所想來了,卻不是那般滋味,比之拒絕還要傷人心魄。
曾在日夜間相思的念頭始終深埋在心,令人覺著刨開後已然沒了多少意思……
紫苒恍恍惚惚起身,回屋,躺倒在床後,一些言語依舊揪著人心,不願放過她,黑暗中,是天旋地轉,是回憶與回憶間的碰撞,是不敢想象,不敢想十年後,她該如何去做,她不介意男子三妻四妾,她只是介意自個兒丟了先機,甚至也不介意顏丹虎是他所愛之人,她只介意自個兒在對方心中難道沒有半分愛意?
她內心深處甚至有些感激顏丹虎的誠懇,亦為之慶幸,卻也不忍,不管是對他還是她而言……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紫苒半張絕美的臉頰上,她似有所察,感覺有些礙眼,於是翻身,終究還是沉沉睡了過去。
通往流雲峰院子的小巷中,顏丹虎戴著面紗,腳步穩穩,多日以來的愁緒終於淡化殆盡,原來那兩人之間的過往是那般情形,令她心中踏實的同時,也挺羨慕對方。
女子身影在燈籠照映下移動在青石板與院牆間,只有慌張的心跳與一個個念頭沒有顯露在外,她還有些後怕先前言語不妥,也後怕對方不會點頭。
她終於覺著心中某些愧疚少了些,但某些愧疚也突然沉重了起來,她依舊腳步穩穩,儘量不去洩露自個兒的怯弱。
一路回去,她都像是在夢中渡步一般,身上酒氣仍在,先前亦是她言語為數不多的底氣所在,直至到了暫居的小院,顏丹虎將院門關上,回身,整個人靠上院門,差一點便跌坐在地……
過了良久,她氣喘吁吁的回了屋,躺倒在床,水汪汪的大眼在黑暗中直視房頂,什麼也不去想,便已教人難受了。
只是一小會兒的功夫,她一如紫苒般,兩鬢被淚水浸溼,還不自知,不同的是,顏丹虎很清醒,一直沒有睡過去。
等到夜深人靜,王有根回來,在她窗外駐足,女子靜靜看著那道身影,嘴角淺笑……
小半柱香後,她看著身影離開,院門輕響,女子終於有了睏意。
玉泉大殿,大師兄銘誠趁白衣走了,他便趕緊到殿中向宗主回稟要事,只是張濟壺給他的時間不多,讓他挑重點說,且言明,近幾日宗內之事讓他找主峰長老去,任何人不得再擅自靠近大殿。
大師兄帶著猜測,一邊言語,一邊好奇宗主手中所翻閱的紙張,到底是何物,能教宗主對宗內要事置若罔聞……
他還未稟告完,白衣又來了……
張濟壺只淡淡說:“銘誠,你且退下。”
大師兄便無奈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