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極深了,歌鳳缺身在窗欞之前,放眼望去,只見明月橫渡遠山,星垂平野,因春日漸暖,拂面的夜風愈發和煦,綿延至千里之外。
他細聽著屋外微弱的蟲鳴,屋內的一室燈火正照應著他頎長的背影,他就這般立於窗前,不知在思索什麼。
自從冥海那場大戰之後,他本是要徑直入海找尋葉庭雪的,但卻不想被花未落的迷香迷倒了帶至花玉書的酒樓之中。他醒來後只覺周身軟綿,更是無法運轉內功,想來是花未落動了什麼手腳。
她的目的便是不願讓自己去尋找葉庭雪。
而此時,並不知冥海已引發海嘯的歌鳳缺,只一心盼著早日將筋脈打通,便能早些至冥海去救葉庭雪。
他轉身,正要回到床榻邊上,卻不想被一陣鮫人的嘶鳴聲吸引,止住了步子。
這嘶鳴聲除了引起他的注意之外,還有一種難以言喻地共鳴,似乎在與他的胸腔遙遙呼應,好似他也身為鮫人,會與他們發出同樣的叫喊那般。
“是誰?”他冷聲詢問,為何在離冥海這般遠的朔摩城中也能聽見鮫人嘶鳴,難道是冥海發生了什麼大事?這些鮫人齊齊發聲?
不對,這聲音聽上去分明便是來自一個人的。
“鳳缺大人,你還記得我嗎?”忽然,窗欞之外閃現出一個身影,看那那捲曲的褐色髮絲與盈盈生輝的肌膚,不是夜蘇又是何人?此時,他駐足於窗外,靈動的雙眸卻直直地將歌鳳缺盯住。
“你是……當年被花未落逼迫的那個冥海鮫人?”歌鳳缺腦海中頓時閃過當年的那一幕,便也是因為救他才將花未落打傷,而後去了白澤雪原請葉庭雪救治。
“不錯,鳳缺大人的記性果然非凡。”夜蘇點點頭,“鳳缺大人,我千辛萬苦尋至此處,只為了告訴大人一件事。”他壓低聲音,朝著四周張望了片刻,確定無人之後,微微地前傾身子湊了過去。
“何事?”歌鳳缺不記得自己與冥海鮫人有何過多的交集,且自從將他救下之後,便再沒有見過他。
“大人你可是認得葉庭雪姑娘?”不知為何,離得歌鳳缺近了些,夜蘇竟是覺著呼吸有些不暢,好似有什麼力量壓制著他,於是他便往後同歌鳳缺拉開一些距離。
“葉庭雪她怎麼了?”果然,歌鳳缺聽到葉庭雪三字眉頭竟是不自覺地微微一顫,“她落入冥海,你可看見她了?”他忽然想起此人便是冥海鮫人,那麼葉庭雪在冥海中的蹤跡,他定然知曉,所以他這是特意來告知自己的。
“葉姑娘現在安然無恙,只不過與她同行的那位公子受了傷,他們正往逍遙宮求醫。”夜蘇終不似方才那般氣喘,他點點頭,便將自己所知盡數告訴了歌鳳缺。
“逍遙宮?萬盛洲。”他頓了頓,“逍遙宮極為隱秘,世間少有人知其所在,他們如何能尋得到。”他這話倒也不算是對著夜蘇所說,而是自己呢喃了一句。
“眼下夜蘇還有事在身,便不多待了,若是日後有任何訊息,夜蘇都會來告知大人。”
“你是如何知曉葉庭雪與我相識?”夜蘇雖分別認得歌鳳缺與葉庭雪,但又是如何知曉他們之間的關係?
“鳳缺大人,那日你同葉姑娘在冥海邊談話恰好被我所見。”夜蘇回想起那日,自己雖告別葉庭雪他們但卻並未直接回到冥海,而是先在四周探查各門派的情況,無意之中發現了歌鳳缺與葉庭雪交手。
這才留意了些,得知他們認識,便有幾分懷疑葉庭雪的身份,但那時冥海危機更為讓他擔憂,也就將此事拋卻腦後。
加之,歌鳳缺從前從花未落手中救下過他,他心懷感激,便主動找到此處,想將關於葉庭雪的訊息告訴歌鳳缺,想必歌鳳缺也是急於想要知曉的。
“你走吧,花未落就要來了。”歌鳳缺雖在同夜蘇說話,但屋外的動靜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漸近的腳步聲很快便要至這屋前,他便讓夜蘇速速離去。
夜蘇點點頭,也來不及多與歌鳳缺再說上些什麼,便匆匆離去。
歌鳳缺見他離開,仍舊立於窗前沒有動作,但目光卻微微向後瞥了一眼,只見花未落已經推開門扉,緩緩地走了進來。
“我方才聽見你這屋裡有聲音,是在同誰說話?”花未落進屋之前實則便已經在門前聽了片刻,只是那聲音壓得極低又極為模糊,便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你聽錯了。”歌鳳缺不想與她多做解釋,更何況若是讓她知道夜蘇特地來告知他關於葉庭雪的情況,她必然要找機會去將夜蘇捉住,屆時便是好一頓折磨。
“是嗎?”花未落挑眉,款款地行至歌鳳缺的身邊,見他衣衫單薄立於窗前,神色鬱郁,便知他在想什麼了,“你可是怪我將你迷暈了帶回朔摩城來?”
她聲音比平日裡更為柔媚輕細,到底是知自己此事一旦做了,便會引得歌鳳缺不快,而她最怕的便是歌鳳缺生氣。
“我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我不願你去尋那女子,自然要想辦法讓你遠離她。”她見歌鳳缺不理睬她,便自顧地說了下去,“你要怪我便怪吧,反正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