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為我會教你?”
“我可以等。”
“等不了多久了,你今晚就要死了,你活不久了。”
老人抖了抖袖袍上的雪花,三名侍從們悄無聲息地抬著扛轎出來,老人懶懶靠在軟塌上。
這次老人沒有在門口擺上木桌飲酒或者在傘下賞雪,天氣愈發的寒冷了,比前些天更冷,呼嘯的大風從山谷裡面橫衝直撞,捲起了地上的積雪。
少年最後的半塊麵餅也吃完了,冷硬如石頭一般的麵餅,他不知道嚼了多少下還沒嚼開,他最後就那樣生生嚥了下去,嘴中全是被劃開的小傷口,滿是血腥味,腹中也好像是被刀子一寸一寸地切著。
少年跪在冰雪中使勁地揉著自己的腿和胳膊,太冷了,他現在不敢讓雙腿雙腳失去知覺,總是不停地揉著自己的手腳,不然只需一會他的手腳就凍住了,會不知不覺間壞死。
他不想成為一個沒手沒腳的人,他將來還要走很長的路,還要幹轟轟烈烈的大事,還要顛覆一個王朝。
萬籟俱寂,月上山頭。
他不知什麼時候昏迷過去了,緩緩睜開眼睛,淒冷的月亮掛在雪白的山頭,他已經半個身子埋在大雪裡了。
他掙扎著身子想要爬起來,可是全身都已經僵死了,只有胸口的心裡好像還有最後一點點熱氣在支撐著他。
他仰著頭躺在雪堆那裡,看見夜空中碩大的星辰,他依稀聽見山林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來了,低沉的嘶吼,喘著粗氣的呼吸,他知道,是餓急了的野獸出來覓食了。
少年藉著清冷的月光看到了徑直走向他的野獸,是一頭兩人高的熊瞎子,眼睛中帶著狂熱的色彩,一步一步走向他。
少年已經能聞到那熊瞎子皮毛上的腥臭味,他知道他要死了,他開始奮力掙扎擺著雙手。
“還不能死!還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
他對自己說,他拼命地要揮動,可是身體的骨子裡已經滿是疲憊,最可怕的是他的腿腳沒有知覺了。
讓熊瞎子身形為之一頓的是少年臨死前的吼叫,能讓他從餓急了的野獸口中逃生的竭力吼叫。
“我叫項莊!”
“我從很遠的地方來!”
“我想侍奉先生箕帚,常伴左右,從先生學屠龍之術!”
“我不能死!我還有很多事沒做!”
沒有人敢想象一個僵死的人還能發出這樣的聲音,那簡直是猛虎咆哮,震耳欲聾,榨乾了少年身體裡每一絲力氣,每一絲活著的慾望。
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年人最後說這些到底是想表達什麼東西,他根本無視於逼近他的野獸,而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漆黑的夜幕,一滴一滴清淚從兩邊的面頰緩緩滑落。
那三名奴僕交換著眼神,名叫項莊的少年已經失去了聲音,得到了老人的回覆後,他們手起刀落間那隻熊瞎子已經栽倒在地。
那扇木門被奴僕大力地推開,咯吱咯吱做響少年被放在溫暖的火堆旁,老人靜靜地坐在軟塌上,眼神微眯,不見神色。
“你叫什麼名字?”
“項莊。”
“從哪裡來?”
“很遠的地方。”
“為何不辭長路?”
“望能持箕帚,常侍先生左右。”
“侍奉於我又如何?”
“望能從先生學屠龍之術。”
“那,跟我來吧!”
當奴僕們抬著項莊走進那木門放在火堆旁的時候,老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項莊只有用直直的眼神看著老者,他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過你說得對,你確實是比別人都有誠心。
那麼你就是我要等的人了,我的最後一名弟子,我已經等了你許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