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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亭也愣住了。
他還沒明白自己師父為何要突然攪局,下意識伸手去抓聞琴道人的袖子,但晚了半步,沒抓住。
涉雲真人已經不復方才笑意。
“聞琴真人此言,是代表扶廣山說的嗎?”
他注目對方,表情雖然還很溫和,雙目深處卻有寒意慢慢滲出。
再看周圍,雖然不明真相湊熱鬧的有之,但更多的,是赤霜山眾人冷下來的臉色,有些年輕弟子,更是不掩赤裸裸的敵意。
這敵意並非對著被針對的謝長安,而是迎向找茬的聞琴道人。
誰都能看出來,對方這是在打赤霜山的臉。
連沒在焦點的王亭,都能感受到幾欲實質洶湧而來的敵意,不由後退半步。
但聞琴道人半步也沒有退。
他搖搖頭,面露誠懇:“扶廣山與赤霜山有故,我們宗主與赤霜山諸位都是朋友,我對貴派,自然是友非敵。乍見此女,我還當自己看錯了,再三端詳,方才確認,若真人不信,不妨問問她,當日在興慶宮沉香亭,她是否與我徒王亭說過,想要學他的神仙手段。我只怕她矇蔽王亭不成,便使計誆騙祝真人,故而特地提醒一聲罷了。”
說罷,他又將王亭往日如何關照謝長安,還要將她接出宮安頓,謝長安卻不知感恩,反而覬覦王亭仙術的事大略說了一下。
在涉雲真人看來,想要修仙的狂熱凡人多了去,謝長安也算不上什麼陰險,頂多是一點小心計,反倒是聞琴道人鬧這一出有些蹊蹺,為徒弟出頭沒問題,偏生選在此時此刻,哪怕事後私下說,也不會讓人誤會。
他的視線移到聞琴道人身後的王亭,心下一動,隨即明白了——
聞琴道人是故意的!
對方已經看出謝長安初入仙門的青澀修為,想拿她作墊腳石,來錘鍊自己徒弟的心志,破除王亭的心魔,為此竟不惜公然得罪赤霜山。
反觀謝長安如果因此方寸大亂,被逼跟王亭交手,又敗在他手下,從此必然生出心魔,前程大毀,王亭的阻礙自然而然就去除了。
聞琴這哪裡是魯莽,分明是盡心盡力,算計精明!
涉雲真人心下冷笑,面露慍色。
“聞琴真人為了徒弟一腔拳拳之心,真是令人動容,可是你覺得赤霜山弟子好欺負嗎?”
說罷,他轉向祝玄光,以眼神詢問。
赤霜山三峰首座在宗門之外雖有輕重,對內卻是平起平坐,此事既與祝玄光新收的徒弟有關,涉雲真人肯定要先確認祝玄光的態度。
祝玄光倒沒有冷笑。
他看了聞琴道人一眼,又看了他身後的王亭一眼,表情沒什麼大變化,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聞琴道人大怒。
“扶廣山長老為了區區一個不入流的徒弟就如此費心,是扶廣山的人才都死光了嗎?”
沒等聞琴發作,他又問謝長安:
“你怎麼看?”
謝長安一直沒說話。
她不是不想解釋,只是在等一個開口的機會,此時聞言,便拱手道:“師尊,各位長輩容稟,我在凡間確有恩怨未了,但那時因尚未遇見師尊,憑我一人無法復仇,乍聽王亭仙緣,心頭羨慕,是以才想求些神仙手段,現在想來,心思膚淺,的確上不得大雅之堂,讓諸位見笑了。”
“當日聞琴真人曾言,我與王亭前塵既了,往後再無相見之日,現在卻舊事重提,當面指責。雖然確有其事,說出來於我個人也無大礙,但如今我身為赤霜山弟子,卻不能坐視師門名聲連累,還請各位師長給我一個向王亭道友討教的機會。”
幾句話,條理清晰,把前因後果都捋清楚了。
涉雲真人自然是滿意的,聞琴道人也正中下懷,他出言找事,正是要逼謝長安跟王亭當眾打一場,好讓王亭斬卻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