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是被餓醒的。
肚子咕嚕咕嚕響個不停,她感覺自己渾身無力,整個人彷彿一團棉花,不知身在何方。
鼻尖卻有大米湯的香氣縈繞,一圈兒一圈兒似漣漪,蕩地她整個胃都叫囂了起來。
閉眼尋著味道仰頭,卻又重新跌了回去,後腦勺撞在裝滿麥糠的枕頭上,耳中似有什麼東西跟著嗡嗡作響。
這次,倒是真的醒了。
屋裡暖烘烘的,卻並沒有讓人感覺到絲毫燥熱。
炕沿兒底下的爐子上架著口砂鍋,鍋裡的米湯咕嘟咕嘟冒著粘稠的泡泡。
林微艱難的坐起身,陌生的環境讓她產生了些許的恐慌,但渾身的疲乏和飢餓感卻又讓她的這種恐慌慢慢減少了些許,她來不及細細打量,視線已經不受控制的黏到了爐子上的砂鍋裡。
“咳……咳咳咳……”
她忍不住用力吞嚥了一下,嗓子的乾澀讓她重重地咳了起來。
隨著咳聲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跟著響了起來,有人掀了簾子進來,幾步便竄到了她身前,一手輕拍她的背,幫她順著氣兒。
粗糙的手掌劃過,林微甚至能感覺到那手彷彿長滿了刺,與衣服的每一下摩擦都帶來細微的聲響。
在她還在怔愣的時候,這人已經驚喜地嚎了起來:“微兒!你終於醒了啊,可嚇死娘了!怎麼樣好點沒?還想咳嗽麼?別怕,娘給你拍拍,拍一拍就不咳了啊。”
林微抬眼看去,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黑瘦婦人,臉皮蠟黃,眉毛稀疏,一雙眼卻很有神,顴骨頗高,鷹鉤鼻容長臉,嘴唇薄而沒有血色,兩邊法令紋很深,看起來有些刻薄。
此時這應該刻薄的婦人卻溫柔的將林微攬在懷裡,一邊輕撫著她的胸口幫忙順氣兒,一邊嘴裡不停的唸叨著:“孃的寶貝閨女呦,你都睡了三天了,可把娘給嚇壞了,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想活了!”
有些炸裂的聲音叫的林微剛清醒一點的大腦又開始迷糊起來,耳朵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難受的厲害。
“水……”
林微使出渾身的力氣終於將自己要說的話吐了出來。
那本還聒噪地說著話兒的婦人聽到林微虛弱的喊聲反應過來,塞了個枕頭在她背後,扶著靠牆坐好,這才匆匆轉身去屋正中的桌子上端水壺倒熱水。
又仔細試了水溫,待確定是合適的溫熱後,才笑臉盈盈的端到林微面前,遞到她嘴邊喂她喝下:“娘高興壞了,一時忘了,渴了吧?這水溫溫熱熱的,現在喝正好。”
林微略低頭一口一口慢慢喝下,直到把整杯水都喝光,才稍微舒服的喘了口氣兒,視線再次看向這陌生的婦人。
那婦人抬手在林微額頭搭了一會兒才道:“謝天謝地,總算不燒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娘熬了米湯,香的很是不?微兒肯定餓了,娘去拿碗餵你喝,等著啊。”
婦人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門,留下林微一個人斜倚著牆坐著,嘴巴微張,此時胸口上下浮動,顯是還沒有完全緩過勁兒。
但她一雙眼卻沒有停下,已經開始四下打量屋裡的擺設。
屋子不大,四方的格局,牆腳有個半舊的衣櫃,旁邊放著個上了鎖的舊箱子。
中間是張圓木頭桌,桌腿瘸了一塊,用石頭墊了,周圍零散放了幾個木凳。
桌子上有半截蠟燭,蠟油淌的到處是,旁邊是個小繡筐,還有一個茶壺,四個杯子。
靠她這邊的爐子連著土炕,燒的炕上很暖,她身下是用幾塊大紅碎花布拼接成的舊褥子,零星還打了幾個小補丁,褥子靠炕沿兒的邊緣露出小半截破草蓆。
她此時正倚在炕頭那一面牆上。
牆面坑坑窪窪,幾塊凹陷下去的地方還能看到一些細碎的幹茅草,想來這牆面應是茅草和了泥砌成的。
有些像小時候她在鄉下姥姥家住過的土房子。
林微低頭看了眼自己此時的穿著,又想了一下方才出去那婦人的衣著打扮,一時琢磨不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衣服像是古時候的,她上學的時候歷史學的不好,看不出是哪個年代。
但可以確定,這並不是她之前生活過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