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一個人站在空無一人的黑色小巷之中。
白色的不知是蒸汽還是硝煙的飄絮寥寥上升,瀰漫在四周,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退路。
他低著頭望著面前地面上那黑色碳化的外殼,在裡面躺著一個蜷縮著的燒成了焦炭的嬌小人形,漆黑的眼窩,微張的牙齒,在死前似乎是在呼喚什麼,卻又無法從烤脆的喉嚨中傳達出去。
楚子航彎腰近距離看著這個死去的女孩,發現對方在臨死前右手一直攥著胸口的位置,似乎是在保護著什麼東西,讓他不由地伸手過去想要觸碰。
可就在這一瞬間,那漆黑的焦炭忽然伸出了右手死死地抓住了楚子航的手腕,近距離的那張碳化的頭顱貼近了他的臉,脆化的牙齒張開彷彿要把他的臉皮撕扯下來,脆化的喉嚨裡嘶吼出了他的名字。
他用力後仰身體,卻撞上了什麼硬物,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漆黑的腔體裡動彈不得,灼熱的溫度開始炙烤他的全身。
黑暗之中他能聽見腔體的外面有吟唱聲,彷彿這是一場祭祀,而他就是被烈火烹烤的羔羊。
在他的眼前彷彿也出現了那個畫面:
黑色的穿破雲層的巨型金字塔下,祭壇上的棺槨被置放在烈火上,無數黑袍的人影密密麻麻地跪在沙漠之上,雙手伸向天空吟唱著古奧的音節。
巍峨金字塔的頂端,雷雲照亮了最高處龍形的陰影,祂藏在雲層上冷漠地注視著下面發生的一切,雷霆在那漆黑的龍鱗上流淌,雲層被攪動出巨型的漩渦。
這個畫面是那麼的真實,在黑暗之中躍然眼前,楚子航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睜開著眼睛,還是閉上,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在回憶著某個他遺忘的現實。
那些黑袍的人,那麼的虔誠,就像是信徒,狂熱的呼喚著某個存在的名,不斷地重複著那古奧的音節,連攜著世界的規則,空氣中的元素一起有頻率的共振。
逐漸的,楚子航發現自己居然聽懂了那些金字塔下黑袍的人影們吟唱的音節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們是在呼喚歸來,呼喚棺槨中那已死去的東西,讓其聽從這個新世界的皇帝,重新歸來大地。
彷彿上天真的聽見了那呼喚,一道蒼白的,照亮所有黑暗的雷霆砸下,擊穿了棺槨!
楚子航的眼前出現了一抹光。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處境再度變化了。
此刻,他的視角彷彿被抽離了起來,旋轉,最後停頓,他眼前所注視的不是天空或者金字塔,而是自己的雙腳和黃沙遍佈的地面。
他居然成為了金字塔下黑袍信徒的一員,混雜在那無窮無盡的吟唱祈禱聲中有些恍惚。
“師兄,專心點。”他忽然聽見身邊有人低聲叫他的名字。
楚子航下意識側頭看向身邊,呼喚他名字的也是一個黑袍信徒,不過在那黑色的兜帽下露出的側臉卻讓他怔住了。
因為那是路明非的模樣。
不,並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路明非。
楚子航怔怔地看著他的臉,這個路明非和他認識的好像不太一樣,他平靜而冷漠地注視著金字塔上荒誕而恐怖的一切,那張臉上的風霜已經完全褪去的青澀和天真,令這個男人的瞳眸裡彷彿盤踞著獅子,正在怒目圓睜地踱步,隨時都會從眼裡撲出來將一切撕扯成血腥的碎片。
這不禁讓楚子航想起了曾經林年對路明非的評價,當這個男人真正被逼到退無可退的時候,彷彿就會醒來心中的另一個人格,那個人格就算是林年也不願意稱之為是路明非,而是某種從路明非軀殼中爬出的對整個世界都充滿暴怒和憎恨的魔鬼。
“開始了。”身旁又有人輕聲說話。
楚子航看過去,愕然發現在自己另一旁站著的黑袍兜帽下竟然也是一張熟悉的臉龐,畢竟他不久前才見過對方——上杉繪梨衣,那個掌握著審判的紅髮女孩。
不知為何對方可以開口正常說話了,聲音中帶著一絲成熟,也帶著一抹濃重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