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你們應該信我
田裡零零散散的還能見到幾根沒有倒下去的莊稼秸稈,那也許是幾個月前將最後幾顆糧食種進地裡的不屈的難民最後的掙扎,可在西北這個地方,人定勝天這四個字總會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沒有水,土地乾硬,氣候嚴寒。
這幾顆糧食種子頑強的生根發芽,頑強的長大......卻最終沒有結出一粒糧。無法想象,種下這些種子的百姓是帶著怎麼樣的一種絕望心情離開的,在失去了中原各地的支援之後,西北大地終於無情的把骨子裡的荒涼展現了出來。
大隋繁盛時期,朝廷每年都要從其他各道調撥糧食運往西北養民。因為只有那個地方有百姓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大隋領土。而這個地方存在的意義,卻是從二百多年前大隋才立國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戰場。
從大隋的第一個皇帝到大隋的最後一個皇帝,都很清楚。西北那塊地方根本就不適合居住,之所以一直用補貼的方式供養著,只是因為那裡是最適合做戰場的地方。有蒙元這樣一個強鄰,誰也不敢保證戰爭不會爆發。
每一個大隋皇帝也都清楚,在戰爭爆發的初期隋人一定是被動的。
西北這片大地,就是為了保護中原繁華的緩衝區。
所以現在還在西北的隊伍,不管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都過的很辛苦。在這樣一片走上幾百裡都不見得找到一粒糧食的地方,再沒有後勤補給,可想而知士兵們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
一個士兵坐在地上,艱難的扒下來自己的靴子,將裡面的碎石子倒出來。腳底已經磨出來不少血泡,可或許是因為已經疼的麻木,他緊緊抿著的嘴角倒是看不出什麼痛苦,有的只是生理上的需求......飢渴。
已經整整一天半沒有找到水源了,肚子餓還能堅持一會兒,但沒有水對人和人來說,都是一件抗不過去的事。
他看了看靴底,心疼著這雙出兵的時候才領的新靴子。當然,幾個月過去,走了也不知道多少路的他們,靴子早已經面目全非。到現在為之腳上還是靴子而不是自己編的草鞋計程車兵,已經寥寥無幾。
“快走吧,將軍說了,今天天黑之前要幹到崖山。”
另一個經過計程車兵拉了他一把,兩個人快步跟上大隊人馬。
“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咱們進入西北之後的這幾個月,一直在行軍在行軍在行軍,一場仗都還沒有打過。每一天都走的這麼急,就好像每一天都要奔赴一場決戰......可是到了現在,一個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有不少人都在說,將軍其實就是在避開敵人......”
“噓”
另一個士兵壓低聲音道:“你小聲點,無論如何,他是主公點名領兵的將軍,如果沒有什麼真本事,料來主公也不會委以重任。你應該知道,現在陳定南將軍,陳搬山將軍,崔中振將軍,陸封侯將軍......除了咱們這支人馬之外,所有的隊伍都開拔回去了,據說是要奔赴東疆和洋人開戰。也就是說,現在在西北只有咱們肩膀上扛著御國門三個字。”
“算了。”
之前計程車兵不停的用舌頭舔著上顎,卻很少有津液出來。
“我記得以前主公曾經說過,將領兵而不信兵,則敗。兵隨將而不信將,則死。既然咱們現在跟著他,就看看到底要帶著咱們去哪兒吧。說實話,與其這樣每天往前跑,真不如找到蒙元韃子真刀真槍的幹一場。”
“給”
另一個士兵遞給他一個乾癟的核桃,那是還沒有長起來就萎縮成了這樣一小團的果實。
“含在嘴裡,能多出來點吐沫。”
他說。
之前計程車兵用謝意的眼神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將那個東西塞進嘴裡。可是到了現在,不管什麼東西只要塞進嘴裡,他都想大口嚥下去。而嘴裡不管有什麼東西,胃都會開始抽搐。
“再快些!”
一個傳令兵騎著馬從眾人身邊經過,大聲喊著:“將軍有令,天黑之前必須趕到崖山,有誰耽誤了大軍行程的,一律按抗命軍法處置。所有人都打起些精神來,將軍說了,在堅持一陣子就一定讓你們看到喜悅!”
士兵們加快了速度,有人悄悄的把褲帶再次緊了緊。
隊伍最前面,宋自悔迎著風蹲在地上,將地圖在乾裂的土地上展開。風捲著沙子撲打在他臉上,也有不少鑽進了他的嘴巴里。他的嘴唇,就和這大地一樣乾裂。他甚至不敢將嘴裡的沙子啐掉,因為那樣會啐出去不少唾液。
“我知道你們這些日子一直在質疑我。”
宋自悔的臉上爆了皮,哪裡還有一點白淨書生的樣子。他說話的時候,嗓音就好像從堵住了的喉嚨縫隙裡擠出來的一樣,很輕,且沙啞到讓人不適。
“你們都在說,我帶著你們一路跑其實根本就不是在尋找戰機,而是在避開蒙元人的大隊人馬。這些話我都知道,我也從來沒有跟你們解釋過。那是因為我解釋了你們也不會理解,所以我只能靠著將軍的全力壓著你們,讓你們只管跟著我往前跑就是了。”
他的手指重重的點在地圖上:“如果你們相信我,就再堅持這一天。到了崖山之後,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手下的將領們互相看了看,然後抱拳:“尊將軍號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