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紅袖招的駱爺教了你些本事,上次你進暢春園的時候陛下對你的印象也不錯,但這並不代表保證你能進入演武院,既然你也是大隋官軍出身,那麼你自然知道,演武院的周院長是很奇怪很特別的一個人。陛下喜歡的,他未必喜歡。而演武院的事……陛下是絕對不會過多幹涉的。”
吳一道招了招手示意丫鬟過來換茶,這一壺獨枝大紅袍才加了三次水就要倒掉,不得不說首富的生活太特麼奢侈了。武夷山大紅袍號稱沖泡九次而不減桂花香,如此昂貴的茶葉只泡三次就扔了,所以方解的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吳一道可不在意他這個小動作,笑了笑說道:“我也捨不得,因為那是我實打實花銀子買回來的。但人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很多事身不由己,哪怕是裝也裝的很灑脫。比如這喝茶,如果被人知道我真的將一壺茶沖泡九遍,傳出去立刻會招惹來不少嘲笑。”
他站起來走到荷池邊深深的吸了口帶著潮溼味道的空氣,本想感慨一句,忽然想起方解剛才在不遠處灑了泡尿,他又立刻轉身走了回來:“我從來不怕嘲笑,但我的商行怕。你應該能想到,到了我這個地步,任何一點不好的訊息都能影響到我的生意……比如,如果這一壺茶我真的沖泡九次才丟掉,立刻就會有人認認真真信誓旦旦的推測出來,我手裡的銀子不多了,不然不會如此吝嗇。”
“然後是什麼?”
他問方解。
方解想都不用想回答道:“然後先給了你貨還沒有拿到貨款的人,立刻就會跑來試探。試探沒關係,但總有些蠢人會相信謠言。當蠢人越來越多,即便貨通天下行實力再雄厚也禁不住螞蟻挖穴一樣的一點點往外掏,最怕的……是螞蟻挖的太多了,一陣浪頭打過來堤壩就得搖搖欲墜。”
“聰明”
吳一道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院子說道:“我現在身上有個爵位,所以行事要低調。可低調要看在什麼地方,細枝末節的小事上能把姿態拔的高一些,有益無害。”
方解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一直覺得,生意人都很可怕。”
“為什麼?”
吳一道問。
“看起來生意人在大隋的地位並不高,狹路相逢,即便遇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農夫,生意人也要讓路。但這是明面上的事,暗地裡,生意人有的是手段讓這個農夫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太陰暗了。”
吳一道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聽說你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連朝廷裡極為德高望重的大學士都哄住了,前幾天和文淵閣大學士牛慧倫,舒華閣大學士莊楚宇一起品茶的時候,這兩位大人對你可是讚不絕口。”
“純粹的文人,比純粹的官員要可愛的多。”
方解笑了笑說道。
“你看人和看事情的眼光,為什麼總是這麼陰暗……”
吳一道白了他一眼說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那幾位大學士雖然也俱是名門出身,而且骨子裡高傲的讓人不舒服。但他們卻是官場上最不在乎什麼門第之別的人,都說文人相輕……並不都是這樣,那幾位大學士,到了他們這個高度也沒有必要再和人爭強鬥勝,除了比學識之外能比的就剩下氣度了。所以他們能容人,不能容也得容,也喜歡把青年才俊拉攏到自己門下,美其名曰是點撥提拔年輕有為的青年學子,其實也是給自己充門面。”
他笑著說道:“你是沒見過,幾個大學士坐在一起比門下誰弟子多的時候那騷情場面有多無聊。弟子少些的,就比誰的弟子官做的大。比不過弟子有出息的,就比弟子的才學,到最後爭的面紅耳赤恨不得輪柺棍大打出手。”
“但有一樣……”
吳一道總結道:“他們能容人,也樂意表現出自己的氣度來幫助後起之秀。可他們容不得在自己死之前,年輕人爬到自己頭上去。當然,如果有辦法他們甚至不願自己死後有人爬到他們頭上去。所以……不管以後你多得勢,對他們一定要表現出足夠的謙卑和尊重。看似無權,但大學士們手裡最大的資本就是弟子多啊……誰門下沒出過尚書侍郎?沒出過將軍大將軍?”
“多謝!”
方解誠摯一拜。
吳一道擺了擺手道:“只是今兒興致好,所以和你閒聊幾句。你若是這麼正兒八經的道謝,反倒是無趣了。我不收你買訊息買學問的銀子,你也不用說謝謝,當然,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執意要給我銀子哪怕是一兩我肯定也不嫌棄少。”
方解笑了笑,心裡很暖和。雖然他知道吳一道這樣能成為大隋首富的商人,絕不會浪費時間和一個沒有一點價值的無名小輩浪費口舌,但吳一道之前的話有意無意都是在提點他,這就是人情。
“再說,我是一個商人。”
吳一道微笑道:“我只重利,和你說這麼多是因為我覺著你有前途,提前送人情總比日後你紅火起來再套近乎有益。現在和你聊聊雖然算不得雪中送炭,但總比過幾年錦上添花容易讓你記住我的好。”
坦誠,商人身上難得一見的坦誠。
“未見得就能如你說的那樣,飛黃騰達。”
方解實事求是的回答。
“虛偽”
吳一道白了他一眼,笑了笑問道:“你知道我成功的最大的秘訣是什麼?”
這樣的話題吳一道以前和方解聊天的時候提到過,方解記得。吳一道說過自己三次經商虧的血本無歸的經歷,後來再不相信什麼感覺而是憑著失敗的經驗和多看問多思考才逐漸發跡。
“是眼力?”
方解試探著回答。
“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