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鑼鼓聲響起,她便靈活的轉動著手上的紅纓槍,邁著細小的碎步上了臺。應著那些鑼鼓聲,或是一個執槍快速旋轉,或是一個側翻,或是來一個猛刺。臺下常常爆發出驚天的叫好聲,但是她不聞,她只覺得有些餓。在她的大腦裡,再大的聲音也掩蓋不住肚子發出的咕咕響聲。
一會兒過後,她的師兄師姐們便上了場,她瞬即也便下了場,去後臺。
雖然只是餓了一頓,但是對於這種從事賣力氣的事兒的人,便是一頓不吃,便能察覺出其中的利害了,但是因為時間緊湊,也來不及。
厚重的戲服壓得徐嫋嫋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坐在地上,背靠在後臺那牆根底,將手伸入戲服裡面,彷彿肚子上的肉隨著咕咕咕的叫聲在顫動著。
但是徐嫋嫋卻不能卸妝,因為下半場她還要登臺唱戲,謝幕前還要出場。若問有沒有些零嘴,確實是沒有。那些人認為吃飽飯就成了,零嘴只是有錢貪貪味所吃的,中看不中用。且不說戲班子裡的人有沒有那麼多閒錢,如若真有人買了零嘴,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便會被人掃蕩一空,哪還會留到那個工夫給人頂餓呢。
最後,萬般無奈之下,她便想著這樣坐靠在地上,解解乏,少動些,也少磨損些體力,留著下半場繼續唱。
即使渾渾噩噩,下半場徐嫋嫋還是儘自己所有的努力去唱好下半場戲,不為天不為地,只為自己那顆對武旦熱愛的心。
待表演結束了,徐嫋嫋去後臺卸完妝換完衣服,準備回徐家大院之時,院子裡卻立著一個身影。雖然背對著她,但是她卻有些熟悉,心裡嘀咕著,是那個為自己送紅花膏的少年嗎?
那人轉過身來,眉如峰聚,雙眼燦若繁星,又似清泉純淨。
就是他了!
那人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黃色油紙袋,開啟放在她面前,是兩個包子,說道:“下午你是第一個出場,我想你是沒吃飯,唱戲是件力氣活,特別是武旦,下來必定餓了,我便準備了兩個包子,等你出來的時候給你吃。”他的聲音如春日暖風般舒適,讓人安逸。
但是徐嫋嫋並沒有接過,只是說:“師父說,無功不受祿。”簡簡單單八個字,便把那人回絕了。
徐嫋嫋說完欲走,但是那人卻跟了上去,急忙說道:“別把我當做外人,只當是朋友。”
對啊,只當是朋友。
徐嫋嫋有些動容,好像在她記憶中,沒有人提起過“朋友”二字。畢竟她接觸的人不多,整日待在戲班子裡,又不是經常外出,日常見到的只有戲班子裡的師兄師姐,礙於這層關係,沒有人會與她提起朋友二字。
所以,徐嫋嫋有些動容。心裡暗處的小角落裡,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蔓延開來,因為黑暗,卻不曾看清,也不曾知道。
徐嫋嫋這才接過那人手中的包子,還帶著餘溫,不知是原來包子帶有的熱,還是那人捂在懷裡捂熱的。她將掰開來裡面卻是肉餡,裡面的油還流了出來,流到了她的手上,滴到了地上,在青石鋪的地上綻出一朵顏色更深的花來。
雖然徐桓卿待自己的徒弟是極好的,但是礙於生計,很少買肉吃,上一次吃肉應該是在年節的時候,在吏部尚書家裡唱戲時,府裡安排的菜裡便有肉。
徐嫋嫋飢餓至極,現在她空空如也的胃就好似一個巨大的貧瘠天坑,需要有東西填進去才行,或許加雜著些別的東西,比如說朋友之間的情誼。她不用去裝模作樣,維持著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儀態。所以她的吃相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