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比翼飛鳥失飛伴,離散鴛鴦悔不親。
本是慶功情意正,全為龍言惱夫妻。
話說宋軍征伐歸來,天子敕宴於集英殿。宴罷,眾將退散,欲要回營。卻見祝永清一人,怒氣衝衝,先騎了匹馬,飛奔出了城,回至營中自顧休歇,而後陳麗卿也牽了匹馬,一個人哭哭啼啼,帶雨梨花,慢祝永清一步回營。眾人見祝永清面帶怒色,陳麗卿悒悒不樂,二人臉色異常,十分疑惑,雲天彪道:“為何不見祝永清夫婦二人相伴同走?”眾人搖頭不知,唯那陳希真嘆道:“夫妻二人已生隔閡,如何肯相伴同走。”雲天彪道:“如何生了隔閡?”陳希真道:“只因宴中之事。”眾人聞言,方才知曉緣由。
你道那祝永清與陳麗卿為何不和,原來在集英殿時,正值宴半,眾人大醉,天子忽指著一人,道:“寡人不曾見過此人,好生俏麗標緻。”眾將看去,並非別人,正是陳麗卿,張叔夜道:“此女乃微臣帳下一員女將,喚作陳麗卿,雖為女子,卻不亞部下一班男將,十分勇猛過人,立功許多。”天子聞言大喜,醉道:“美人近前,寡人細緻觀賞一番。”陳麗卿聞言,手足無措,極為尷尬,便望向祝永清,誰知祝永清已醉,顧不得陳麗卿,陳麗卿看了,十分無奈,陳希真卻小聲道:“我兒休要生事,此乃天子皇城,毋得違命,切勿意氣用事,倘若舉措不當,你我皆負欺君的罪過。”陳麗卿聞言,不敢違背,只好上前,近向天子身旁,天子見那陳麗卿,如花似玉,閉月羞花,十分心喜,便道:“美人芳齡幾何?”陳麗卿答道:“回稟陛下,微臣年方二十。”天子道:“正值桃李之歲,如花似玉一般年紀,果然花顏月貌,不知美人,可會舞否?”陳麗卿聞言,便道:“臣幼時曾習得劍舞,只恐上不得檯面,煩擾陛下雅興。”天子道:“今眾將歸來,議在玩樂,卿等眾將,俱是有功之人,如何煩擾雅興?”陳麗卿聞言,道:“陛下切勿笑話,微臣獻醜了。”說罷,無奈上了臺,提起玉劍,邁步舞來。天子命樂師奏曲,歌伎唱詞,眾人只聽得八音迭奏,鼓樂齊鳴,只見:
鸞歌鳳吹,聞鶯歌燕語之聲;朱弦玉磬,聽宛轉悠揚之語;百樂奏響,中間西施輕舞;琴瑟和鳴,天上嫦娥下凡;龍壺美酒映佳人,劍舞輕靈似天仙;暫杯注目留美色,輕盈飄逸舞劍懸;動如蓮花輕舞曼,吹竹彈絲聽鼓弦;走步成五嶽,橫劍定天山;舞劍本為興,因君盡纏綿。須臾才罷舞已盡,神魂顛倒心垂涎。
那陳麗卿就在集英殿上,握寶劍在手,芳華滿目,蕭瑟流星,舞起劍來。舞罷,眾人喝彩,天子被唬的目眩神迷,心蕩神搖,道:“若非月宮嫦娥下凡,怎見得如此美人。”遂命陳麗卿伏侍飲酒,陳麗卿怎敢違命,只好上前舉杯,伏侍聖上。祝永清見自己渾家,伏侍天子飲酒,醉意全無,瞋目切齒,勃然變色,欲待發作,被陳希真用手按住,道:“賢婿吃酒誤事,如何這般醉了!”遂低聲道:“賢婿休要動怒,此處不是耍頭,切勿造次。”祝永清聽了,只得忍氣吞聲,不好發作,便獨自一人吃著悶酒,心中氣憤不已。不多時,筵宴散罷,祝永清一個人怒氣衝衝,出了集英殿,陳麗卿見他臉色不悅,情知郎君動怒,小心問道:“玉郎安好?”,祝永清視而不見,騎馬出城走了,陳麗卿無可奈何,見他默不作聲,又不敢多言,不禁滴下熱淚,梨花帶雨,也牽了匹馬,慢他一步,出城回營去了。
且說眾人回至營內,各去休息,陳麗卿入了帳內,見祝永清臥榻而眠,驀然上頭,委屈萬分,淚道:“玉郎若是惱氣,便就開口道話也好,歸來一路,為何不理不睬。”祝永清聞言,心中業火冒百丈高,猶如火上澆油,跳起吼道:“誰似你這庸婦,不安分守己,卻在大殿之上,賣弄騷肢,迎奸賣俏!”陳麗卿哭道:“那時筵上如此緊迫,我心慌至極,便欲尋求你,哪知你已大醉,如何肯理奴家?父親叫奴家不得違命,我一婦道人家,又如何敢違背。”祝永清聞言,哪容分說,罵道:“好個水性楊花的賤人,既已賣弄風騷,又來這般說辭!分明你這賤人朝三暮四,搔首弄姿,卻來搪塞糊弄!”陳麗卿早已泣不成聲,道:“玉郎若是性情,早該制止,這般惱怒責罵,算甚丈夫。”說罷,跑出帳外,不知所蹤。有詩為證:
鸞去鳳飛不同處,琴瑟不調音難緣。
萬千情河迢迢水,流走知己斷紅顏。
這夫妻二人大鬧一番,擾得營內眾人聽得清楚,情知事情不協,各自穿了衣裳,都來相勸,見帳內只餘祝永清一個,雲天彪問道:“賢甥,陳將軍哪裡去了?”祝永清道:“方才賤內與小甥爭鬧一番,不知往何處去了。”幾人聞言,雲天彪搖頭勸道:“賢甥,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世上夫妻都作鴛鴦相隨,爭些不肯失伴,往常你二人,鸞鳳和鳴,夫妻恩愛,如今卻為細枝末節之事,生怨置氣,如何值當?”祝萬年也道:“方才筵宴之上,弟媳迫不得已,因皇命難違,所才獻舞,此乃無奈之舉,弟媳無甚過錯,賢弟聽為兄一言,權且寄下嫌隙,消除隔閡才是。”祝永清聽得仔細,思慮半晌,也道自己不是,開口道:“卿姐乃我愛妻,平日情深似海,今生也願生死相依,祝某一時誤嘴,險些壞了恩愛。”問向眾人:“卿姐哪裡去了?”劉慧娘道:“方才奴見姊姊,騎馬望西面去了。”祝永清聞言,暫別了眾人,出了帳,騎了匹銀合馬,細細打了兩鞭,望西面趕去。
此時正值二更,風靜晚夜,月落星沉,祝永清往西趕了二里,見一白袍佳人,牽一匹棗騮馬,立在潺潺流水,環山溪流旁,趁月光斜照,半露一邊側臉,楚楚動人,祝永清望去,只見:
白袍玉服,頂上戴一簪金釵;風鬟雨鬢,腰間繫一縷薄帶;玉立清姿,身形冰肌玉骨;芳容秀美,面映愁眉怯蹙;俏頰月目滴玉淚,秀盈體輕似月輪。仙姿綽約俊貌採,冰清玉潔正佳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陳麗卿。陳麗卿正在溪邊拭淚,忽聽駿馬嘶叫,回首望去,見祝永清騎馬趕來,又把頭轉過,低語道:“你不去寢息,沒來由此作甚麼?”祝永清下了馬,走至陳麗卿身旁,笑道:“卿姐好雅緻,既去賞月,為何不攜郎君一同觀賞。”陳麗卿背對說道:“哪個要同你觀賞,你快且吃酒寢息罷,休要管我。”祝永清聞言,略想一遲,便就雙膝跪下,說道:“方才我酒後胡言,衝撞卿姐,此刻酒醒,悔之不及,一念之差,幾乎斷了姻緣恩愛,乞望卿姐切莫當真,萬分寬恕於我。”陳麗卿聽了,急忙轉過,說道:“玉郎這是作甚,快且起身。”說罷,將祝永清扶起,道:“方才奴思慮萬千,只惱恨那官家,又因玉郎一番醉言,萬般委屈,玉郎既已知錯,便就最好,何以消得玉郎如此?”祝永清聞言大喜,道:“卿姐莫不是饒恕我了?”麗卿道:“只願玉郎一心一意,與奴長相廝守,白頭偕老,日後不負奴家便好。”祝永清聞言,即言海誓山盟,道:“今生只願與卿姐相濡以沫,白頭到老。”麗卿聞言嫣然一笑,而後拍打一下祝永清胸口,祝永清見了,一把拿住陳麗卿素手,依偎一起,不多時,二人各騎了馬,回去營中,此時眾人各已退散,二人默默入帳,入寢安眠不題。有詩為證:
金風恨露不相逢,高翔雀鳥失同伴。
若成一心得長久,迷途鴛鴦又重見。
此日天曉,劉慧娘同與雲龍去尋陳希真,正入帳內,見祝永清夫婦俱在帳內,陳希真見雲龍夫婦二人入帳,問道:“甥女甥婿因何事前來?”劉慧娘道:“姨父,甥女近來幾日連做怪夢,日夜惶恐,特來尋姨父,問夢兇吉。”陳希真道:“夢中是何景象?”劉慧娘道:“夢見有一白髮朱顏道長,一連數日用麈尾敲打甥女之頭,嘻嘻笑道:‘還我否?’,醒來汗流浹背,愈覺詫異。”陳希真聞言,疑道:“此夢甚是古怪,今夜甥女入寢之時,姨夫便作道法,察看何如。”又謂祝永清夫婦道:“你二人如何了?”祝永清道:“小婿昨日懵懂,不知高低,衝撞卿姐,昨宵遷思迴慮,幡然悔悟,與卿姐盡釋前嫌,重歸於好。”陳希真點頭道:“既此,老夫便無憂矣。”又道:“卿兒被老夫嬌養慣了,刁蠻任性,不知禮數,若賢婿有甚不意之處,可與老夫道出。”祝永清道:“小婿謹記。”陳希真道:“我兒你日後也需斂些性子,切不可衝動用事,更不可與你郎君爭鬧。”陳麗卿道:“孩兒牢記,再不犯了。”說罷,四人各退了營帳。
不多時,張叔夜傳喚眾將聚在大營,議道:“陛下已傳聖旨,宣吾等一班眾將,入城封典,論功行賞,議官加爵。”眾將聽罷大喜,唐猛幾人道:“不想我等白身,也得入殿封爵,不負男兒平生之志也。”眾人遂各褪本服,都披御賜錦襖,懸帶金銀牌面,俱都準備已了,自東華門而入,一路直至文德殿,下馬進朝,面見天子。眾人俱都跪拜,山呼萬歲,君臣禮足之後,左右近臣捲簾,天子道:“卿等眾將,遠征山東,伏滅賊寇,多有勞苦,今大勝歸來,四方清平,天下無事,朕不勝欣喜。”張叔夜拜道:“臣等樗櫟庸材,槃木朽株,空勞陛下關懷,雖征戰沙場,卻止立咫尺之功,功薄蟬翼,難報天恩,臣只願內政修明,海清河晏,江山太平,方足天子黎庶百姓之願。”天子聽罷大喜,即宣眾將都上玉階,張叔夜又奏道:“臣上奏一本名錄,謹錄征戰將校人數,伏乞陛下聖鑑。”天子即命奏獻,張叔夜進上名錄一本。上皇看去,表曰:
平山東征寇領略將軍總督張叔夜等人,叩首陛下,呈上名錶:臣蒙受天恩,應遵皇命,食君之祿,得盡人臣之道,征戰山東,剿滅賊寇,功及尺寸,未敢驕躁,今戡平山東,殄滅賊亂,征戰之將,謹錄將校人數
中軍將校一十五員:
經略大將軍總督三營軍務張叔夜;
參贊大臣賀太平; 參贊大臣蓋天錫;
中軍第一隊左將軍張伯奮,中軍第一隊右將軍張仲熊;
中軍第二隊左將軍鄧宗弼, 中軍第二隊右將軍辛從忠;
中軍第三隊左將軍張應雷, 中軍第三隊右將軍陶震霆;
中軍第四隊左將軍金成英, 中軍第四隊右將軍楊騰蛟;
中軍第五隊左將軍韋揚隱, 中軍第五隊右將軍李宗湯;
中軍第六隊左將軍王進, 中軍第六隊右將軍康捷。
左軍將校一十二員:
經略左軍大將軍雲天彪;
左軍參謀官劉慧娘; 左軍副參謀官孔厚;
左軍第一隊副將軍雲龍; 左軍第二隊左將軍傅玉,
左軍第二隊右將軍風會; 左軍第三隊友將軍畢應元,
左軍第三隊右將軍龐毅; 左軍第四隊左將軍聞達,
左軍第四隊右將軍歐陽壽通; 左軍第五隊左將軍哈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