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意識的集中,少一的身體開始變輕。
慢慢、慢慢地,一縷自我意識從身子中費力地掙脫出來,好像受到了什麼牽引一般,這自我意識的魂魄開始緩緩地、清揚地飛昇而起……
在少一打坐、驅動神識的過程中,他自我意識的魂魄開始向著洞頂、向著不可阻擋的、無限的縱深處飄去、飄去……
那裡,似乎有無數的光點,星星般璀璨……
那裡,於無聲處飽滿,於冥冥中刻骨,有如赤子初生……
那裡,一切靜寂,有如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處於此境地之中,少一已經如聖人說言“隨心所欲”了。
少一沒有長大成人,然而於此時,他不期然在打坐中得到了心地的知足——
自己是孤兒的事實,不知為什麼,於此刻起不再讓他糾結了;尋母之路似乎也大可不必了,不如自然隨緣;至於回報大堰河村養育之恩的心願,也似乎可以稍或放下些時候,報效之來日方長嘛;學武修習的志願,也不那麼緊迫逼人、讓人徒增壓力啦,畢竟,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少一打坐其間,天地轉動,萬籟有聲……
五蘊的神采美輪美奐,無始無終。
想那色、受、想、行、識……五花八門,永珍叢生,無數好景好事,佳期佳境……在不斷耗費著少一那異常亢奮的精神氣。
少一下意識地轉了轉不自在的打坐姿勢,他此時正閉目攢眉,神色忽喜、忽落寞。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無疑就是一個肉身凡胎正常人的正常欲求,以及因慾求不滿而帶來的焦慮、動盪與不適……
咕咕在一旁看在眼裡,急在心上。
然而,她終不能叫醒少一,因為咕咕聽村長囑咐過:“在去往無憂洞的路上,一定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與誘惑,你二人除了相互攙扶、共抵困難以外,千萬不要相互武斷地打擾、打斷每一個人在每一個不同階段的、可貴的、自我領悟。”
此時,在咕咕看來,是少一必須自己克服心魔的一個自我領悟的階段。
至於,少一要神遊多久、耗費多少精神氣兒、耗時多久、出的來出不來……咕咕只能乾著急。坐等,再坐等!
不知不覺間,少一此時在冥想的大海里向深處又走了一步。
無形、無色……
“咔嚓——,咔嚓——”有嶙峋白骨愀然起身,打坐中的少一竟然對此全無防範之心。
白骨空洞的眼眶直逼少一的面部,似乎在仔細端詳著這個“心不在肚子裡”的娃子。
沉吟多時,一隻白骨錚錚的枯手直接按入少一的印堂。少一在打坐中“啊嗚——”一聲悶哼,這短暫細微的聲音,竟連近旁的咕咕都沒能察覺得到。
“小子,你一個凡夫之體也敢妄自觀望第一重天。老不死的,耗盡畢生之力也不過一隻腳踏入二重天的門檻……”
對於這第一重天、第二重天,少一一臉懵逼……“晚輩不敢。”
“哈哈哈……休要唬我,看你年紀輕輕,心倒不小。坐吧。”
冥冥中,少一在點頭應允。
白骨與少一遂席地對坐。
“還請白骨老人指點一二,方才您所講第一重天、第二重天……敢問前輩這個是玄門妙法?”少一率先開口問道。
“我雖未能入那二重天,對玄門妙法倒也略知一二,你若真想入玄門……呵呵——老夫願憑一生精進所學,為你略述個子醜寅卯來……”
洞外寒氣逼人,洞內溫暖如春,而打坐的境地裡卻是炎夏。
曾困擾少一許久的奇怪仙樂此時不知何故,已然停歇。經過千年累計的水滴匯於一小小池中,在池的正上方,幾朵大如磨盤的鐘乳石蓮倒掛於頭頂之上,荷葉連連,栩栩如生。那蓮花,終日飲露水,經年養真氣,愈發地嬌豔如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