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岱愕然,他不解地問道“文俞兄作為科學一派的創始人,為何也維護儒家?”
何志遠放下筷子,對著眾人說道“諸位,我從來沒有反對儒家的想法,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相反我認為儒家思想與科學不是對立的,而是相互補充的兩個學派。就像青山兄所言,儒家不能解決糧食增產、紡織改進、兵器鋒利等諸多實際問題,而這正是科學所長,這些問題利用科學知識全都能解決。”
“但儒家思想也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它能統一思想,教化百姓,使人心向善,這是科學一派不能做到的。如果沒有一個思想統一、和平穩定的社會環境,哪來的科學發展?所以兩者是相互補充,缺一不可的。同時,科學知識的發展與普及可以有效的促進百姓生產力的發展,使百姓生活富足、國家富強、軍隊強盛,兩者又是相輔相成的。”
喬岱聽到這話,仍然有些不甘地說道“不管怎麼說,我讀了十幾年的經書,早已厭煩了,等明年春闈後,無論是否考中,我都不再讀這些書了。反倒是對科學知識很感興趣,等到了莒州,文俞兄一定借我幾本書看看。”
“這倒沒有問題,不過還是不要耽誤了明年的春闈,只有你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了,你的想法才能影響更多的讀書人。”何志遠回答道。
趙鼐也跟著說道“文俞老弟說得對,要說厭煩我比在坐的諸位都有資格說厭煩。但我們決不能因小失大,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還差這幾個月嗎?等一朝會試中第,我們想讀什麼書就自己說了算了,其實我們也想讀讀儒學以外的書籍了,尤其是文俞開創的科學一派的書籍。”
趙鼐這樣一說,喬岱的怨言再多也無法再說了,這五人當中,他年齡最大讀書讀得時間最長,誰也比不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雲叉開話題,略帶醋意地問何志遠“鹿鳴宴後,巡撫大人把我們的解元郎單獨留下,可是有單獨的小灶給解元郎吃?”
何志遠聽出了他的酸味,但他毫不在意,只是隨便敷衍道“哪有什麼小灶吃,巡撫大人只是囑咐我這段時間不能懈怠,爭取明年春闈考入二甲,為山東的讀書人爭光,不要每年都讓江浙的考生出盡了風頭。我本打算春節之後去北京的,巡撫大人勸我下月初就去北京,多和江南的考生交流交流。”
許鳳不住的點頭說道“巡撫大人說得對,會試當中能為我們山東的考生爭光的重任就交給文俞老弟和東喬兄了,早點去北京是對的,我也有下月就動身去北京的打算。”
眾人也都附和道“對啊,這次回家忙完後,早點動身也好,省得在家被瑣事纏身無法安心讀書。”
只有趙鼐猶豫地說道“如果下月動身,在北京一住就是小半年的時間,這住客棧的銀兩”
喬岱打斷他的話說道“我明白東喬兄的意思,每年會試期間,客棧都會漲價,訂得趙晚,價格越貴,而且還不一定能訂上客棧,所以還是早去的好。據我所知,住一般的客棧半年時間也不過百多兩銀子,再加上盤纏、吃飯準備二百兩銀子足夠了。”
趙鼐聽說只需二百兩銀子,心裡也便安心了,現在他手裡有何志遠給的八百兩銀子,回家把欠債還完,還剩一多半,足夠去北京參加會試的。而且此次中舉後,親朋好友肯定會奉上不少的賀儀,即使會試不中,以後家中也會生活無憂了。
何志遠接過喬岱的話道“大家都不用擔心住的問題,出於生意上的需要,我打算在北京買一個兩進的院落,我一個人住太冷清,到時大家都住進去,大家相互照應也方便,我也圖個熱鬧,豈不兩全其美的事情?”
眾人聽聞此言異常高興,這對何志遠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其他人來說可是解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能節省一大筆銀子。眾人欣然接受的同時,紛紛向何志遠道謝。
接下來,大家又開始七嘴八舌的商量動身日期,最後大家商定下月初七還在這家客棧相聚,在此住一宿然後再一起沿運河北上。
由於昨晚大家都狂歡一夜,上午又參加了鹿鳴宴,身體都有些疲憊,所以都沒有喝得晚,二更剛過,大家紛紛離去,各自回房收拾行李明天準備離去。而喬岱也改變了主意,不再隨何志遠去莒州,但再三囑咐這次一定帶幾本科學的書籍讓他一飽眼福。
就在他們前兩天接到報喜的同時,省裡也會派出另一路報喜的兵丁快馬加鞭向中舉考生的家鄉報喜。只是這樣總要晚上幾日,讓考生家裡也是心急火燎,寢食不安。
莒州城這些年來,並不是一個文脈昌盛的地方,近二十年來,中舉的考生屈指可數。是以每到此時,莒州城中最大的話題不是今科能中幾人,而是今科有沒有人高中。要是哪家的考生高中,那就是城內最大的新聞,足足夠城中百姓談論半年之久。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讀書是最光榮的行業,當官便意味著最尊貴的地位。而在鄉試中舉,完成從“相公”到“老爺”的嬗變,便是完成了由民到官的飛躍,在當時人看來,世間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這一次莒州去參加鄉試的共有二十七人,何志遠是最有希望中舉的一位,因為近兩年來他的成績有目共睹。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何志遠能中舉,有些人則認為何志遠雖說年少考中秀才,但近兩年來一直沒有去學官讀書,中舉的可能性並不大,甚至根本沒有中舉的希望。
這兩種觀點越爭越激烈,到了臨近放榜的時候,無論深宅大院,街頭巷尾,還是茶館酒樓,妓院賭坊,只要開口聊天,最多三句便保準到這樁事上去。
賭場裡自然不會放棄這大好的賺錢機會,紛紛開出相應的賠數,諸如中舉的總人數,最高名次是什麼,今科誰會中舉等應有盡有,但更受歡迎的,還是預測何志遠是否會中舉。
這個盤口一經推出,便火爆到了天上去。除了慣常的賭客外,平素不好這口的人們也加入進來,湊個熱鬧,再不諱言個“賭”字了,彷彿因為跟科舉沾了邊,也變成樁雅事一般。
賭場裡一看這麼多人參與這個賭局,又推出一個賭局。那就是本州知州的公子梁月松是否會中舉。雖說梁月松在陝西參加鄉試,但梁月松在莒州的名聲和影響力也非常大,尤其是他的才學現在遠遠大於何志遠,
所以這個盤口一出,大多數人都押梁月松會中舉,賭場老闆一看,如果梁月松真的中舉,老闆不是要賠死,所以馬上收盤,改成梁月松是否會中得陝西今科的解元。這樣一改動,押中解元的與不中的就大體相當了。
隨著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近,民間的熱鬧程度也越來越高,但州衙內卻與往常一樣,沒有絲毫要大肆慶賀的樣子。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莒州已本就文脈不昌,今科有沒有中舉的誰也說不準,如果還沒放榜就開始張燈結綵,擺出一副喜慶的樣子,如果沒有人中舉,梁文盛的面子往哪裡放?
不過,在他的心裡已經篤定何志遠今科能中舉,因為去年皇上就曾說過明年文華殿相見的話,這既是鼓勵又是暗示。省府內那些官油子們怎麼會揣摩不透皇上的心思,所以肯定會為何志遠中舉大開方便之門,如此以來中舉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