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店裡傳出來的,陰沉冷峻,合著這門裡的陰森之氣,讓你毛骨悚然。
牛肥肥揚頭喊道:“我們想住店。”
“這是喜店,不接生人。”那個聲音再度飄來。
“不接生人,難道接死人?”牛肥肥沒好氣地說。
那個聲音又飄了過來:“客官說對了,喜店就是接死人的。”
牛肥肥打了個激凌,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店,難怪別處人滿為患,此處卻冷冷清清。
二人心有不甘,又回到城裡,在街上蹓躂了一陣,仍然找不到落腳點。天色漸漸晚了,人也感到飢餓,就找了個小攤要了兩碗麵。
“沒地方住就不住吧,我們就連夜趕路,明天找個好地方早點睡。”吃完麵,牛肥肥嘀咕了一句,便把賬結了,兩人騎上馬,施施然往城外走去。
經過那杏黃旗飄蕩的小店子時,奇怪的一幕出現了。只聽得一聲鑼響,有個高大的道士,穿著青布長袍,左手一面小鑼,右手拿著小鑼錘,搖著攝魂鈴,叮呤呤地走了出來。他的身後一串人影,幾尺遠一個,一色的穿著黑色長袍,戴著斗笠,臉上和後腦,還有前胸後背都貼著黃裱符紙,機械地跟在那道士後面。
還真是住死人的店?牛肥肥和戰東方大感疑惑,匿蹤潛行悄悄跟了下去。那道士搖著攝魂鈴一路在前導引,一隊死屍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顯得十分詭異。那道士左手的小鑼經常敲響,時間長了牛肥肥和戰東方也發現端倪,那小鑼敲得很有規律,一般的上坡敲一聲,上完坡再敲一聲。下坡敲兩聲,下完坡也敲兩聲。遇到溝坎敲三聲,不敲第二遍。攝魂鈴響過,他發現遠處透著燈火的人家亮光就沒了。
那道士帶著一群死屍竟然走了一夜,使他們想起黔湘一帶趕屍的傳說。難道真遇上趕屍匠了?
走到雞鳴時前面離城池不遠了,又有戶人家,象先前那家喜店一樣,孤零零地矗在荒野裡。與其他人家不同的是這家本來黑著燈,攝魂鈴一響,燈亮了,那大門本是開著的,有個老漢從燈光裡走了出來,站在門口。趕屍匠帶著一群殭屍到達門口時,他早讓在路邊恭迎。那道士也不打話,帶著殭屍走了進去。一切歸於寂靜,好象什麼也沒發生,只是那屋裡的燈光還亮著。
戰東方看了牛肥肥一眼,沒有說話。
牛肥肥說:“你想一探究竟?”
戰東方點點頭,於是兩人悄悄上了屋頂,揭開半片瓦觀察著動靜。
房中一張小方桌,那道士叮呤呤搖了一遍攝魂鈴,總共五具殭屍,象聽從號令一溜兒靠牆立著。房間象是專門為殭屍準備的,就是再多幾個,那牆頭也可以容其立得下。待殭屍都立好,那道士就將小鑼和攝魂鈴掛在床頭,自己坐到桌前。店家打了一盆洗臉水端到門口,道士接了,拿到房裡洗完臉又送到門口。那店家接過端走。過一會兒送來飯菜,林林總總,份量不少。依然在門口站定。道士接過一一擺在桌上,碗筷有六付。那店家走了,道士掩上門開始用餐。這時殭屍居然活了,也圍坐到桌前,一人一筷吃起飯菜來。吃完又象先前一樣依牆而立。
死人也吃飯?從先前店家送進六付碗筷來說,店家是知道的,另五付碗筷分明就是給死人準備的。還有那飯菜,那不是一個人的量,而是六個人的量。再看那些死屍,一個個臉上沒有血色,又分明就是死人。吃飯時黃符裱紙也蓋在臉上沒動,有符鎮著,殭屍能動,而且還能吃飯。牛肥肥的驚詫難以言表了,戰東方卻面無表情,只管打量著屋裡。
那店家來敲門,道士將桌面收拾完,仍然用先前端飯菜來的盤子將盤盞碗筷送了出去。遞給店家後關上房門,待店家走後攝魂一搖,自己上床倒頭便睡。那群殭屍靠在牆上也一動不動,象是睡著了一樣。
人家睡覺,沒什麼好看的了。戰東方向牛肥肥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個飛身離了小店,到野外找了個避風向陽的所在,一個抱著刀,一個抱著劍,沉沉睡去。
兩人睡到日頭偏西才醒,在溪水裡洗了一下臉,拿出乾糧啃了幾口,又喝了幾口溪水,然後在曠野裡蹓躂,只等天黑,再去看那趕屍匠。
故事還和前晚一樣,又是一聲鑼響,那道士搖著攝魂鈴在前面走,後面一溜殭屍跟著。行進投宿乃至飲食沒有太多區別。日復一日重複,兩人日復一日觀察,務要找出個究竟,倒是把去盤龍山的事拋到九霄雲外。
誰知這道士卻是作怪,橫穿過辰州,並未作停留。湘西巫術,向來不及潭州,橫穿辰州是要往潭州去麼?在牛肥肥二人印象中,潭州並無喜店之類的設施,往那邊該如何住宿如何飲食?不覺好奇心更濃了。
這天天快亮時,趕屍匠來到辰州邊緣的花石戍。帶著一群殭屍,居然直奔伏波山莊。
這伏波山莊是三湘船幫的產業,顯然不是苦主。那道士帶著殭屍來到這裡,一定大有名堂。但伏波山莊防護很嚴,周邊不留雜物,收拾得乾乾淨淨,白天無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