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慎言,皇陵祭祖,父皇甚是看重。”
“只怕父皇看重的不是祭祖,而是挪塋!”
“小漪!”嶽鸞溪低聲呵斥。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父皇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勸服眾臣追封淩氏為後,他自是迫不及待要將那女人的墳塋遷至皇陵!”
“公主,請慎言。”說話的是綺繡。
“慎言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嶽鸞漪越說越氣。“那淩氏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介蠻婦,憑什麼她人都死了還同我母妃爭後位?!人人都說我母妃是皇貴妃,極受龍寵,可皇貴妃是什麼?是副後!父皇追封淩氏為後是什麼意思?就是說我母妃一生都低淩氏一頭!這輩子都當不了皇后!那淩氏生前若是個賢德女子也就罷了,偏偏還為爭一時之氣自尋短見。她死便死了,偏還要拉上她的親生子一起!那可是父皇的長子!這樣的女人就該屍骨無存,怎配進皇陵!?”
“小漪,我知道你是替皇貴妃娘娘報不平,可你這話說得有失偏頗。當年父皇攻入盛京,先皇后和大皇兄為燕氏皇族所擄。燕氏皇族命人傳話,要求父皇撤回南方。父皇進退兩難,先皇后便替父皇做了決定。她是行事極端了些,可若沒有她,父皇能否順利登位都未可知。”
原來嶽雄奇為爭得這天下竟付出瞭如此代價,可是自古以來,通向那至尊寶座的道路無一不是鮮血鋪就的。那鮮血,不僅有敵人的,亦有至親至愛的。
難怪先前嶽雄奇會著布衣造訪蔽天閣內院。那劉尚寢在病中呼喚的夫人、少爺應就是淩氏及其子。劉尚寢應本是嶽雄奇的家僕,近身照顧淩氏及其子,而這兩人在嶽雄奇登位前就已殞命,故劉尚寢對其二人的稱呼仍是“夫人”、“少爺”。
我心中忍不住唏噓,嶽雄奇乃堂堂天子,卻稱劉尚寢是故人,恐怕是因她是同淩氏相關之人,可見他對淩氏應是有真情的,不然他也不會深夜探訪劉尚寢,更不會建了離心宮那座空殿,還特命劉尚寢照料。可是這又有何意義?他的髮妻、長子早在十年前便已喪命,他空有一座她不曾住過的宮殿,徒留與她相關的人在其中,到頭來終是一場空,能抓得住的,不過是那冷冰冰的帝王之權。
他可曾後悔?
嶽鸞漪復又開口,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淩氏哪有你說的那般貞烈。她是在怨恨父皇為了爭天下常年不歸,自己的兒子十歲了都沒見過父親一面。怨恨父皇面對燕氏的要挾猶豫了,在皇位和她之間動搖了,所以她才騙年僅十歲的皇兄在燕氏準備的飯食裡下毒。那女人就是為了讓父皇后悔!她真是狠啊!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不僅結果自己母子的性命,連帶同行的燕氏女眷也都送了命!”
天!當時的情況竟是如此!?
“小漪,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是太子哥哥告訴我的。當初太子哥哥極力反對追封淩氏為後,更是不惜衝撞父皇,我很是不解,勸他來著。卻不想當年竟是那種情境。”
“誰!?”嶽鸞漪驚怒之聲傳來。
我心中哀嚎一聲。揉了揉因力氣不支磕跪在地的膝蓋,從大石後走了出來。
“林宣見過兩位公主。”我硬著頭皮行禮。
“是你!?”嶽鸞漪看到是我眼中冒火。“好你個賤婢,竟敢躲起來偷聽我和皇姐敘話!”嶽鸞漪怒道,臉色逐漸泛白,嘴唇的血色竟也退了幾分。
她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不待她命我起身,我便急急站起,朝她走進了幾步,觀察她的面色。
“賤婢!我許你起身了嗎?!你……”她的氣脈也似有些不夠用,卻還是咬牙道:“你竟還敢勾引念空哥哥,本公主今日定要狠狠教訓你……”她一句話說到最後,竟是呻*吟一聲,軟軟朝地上滑去。
她果然有恙。
我急急上前扶住她,手剛搭上她的腕脈,卻被她身邊的宮女綺繡一把推開。
我無奈道:“我是太醫院醫官,你們主子似是突發急症。延誤病情,你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嶽鸞漪身邊的一眾宮女太監聞言臉色頓時煞白,那綺繡卻是出奇鎮定,卻也不再阻我,對身邊一太監道:“速去請公主鑾駕。”
太監應聲,一溜煙地去了。
在等待的空當,我為嶽鸞漪診了脈,已明瞭她是何病症。
“小漪她如何?”一直沒出聲的嶽鸞溪開口問道,面上盡是憂色。
我不太敢同嶽鸞溪對視,只因我雖易了容,可嶽鸞溪應是熟悉原主聲音的,怕被她在眾人面前認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無礙。這病症看似劇烈,卻並不嚴重。”我有些心虛地道。
我刻意沒有說出嶽鸞漪究竟是何病症,一是出於醫者保護病患隱私的職業習慣。二是在這勾心鬥角的皇宮之中,當慎言。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嶽鸞漪的病,怕是會對她不利。她雖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但她在我眼中也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沒必要,也不願同她計較。
約摸半刻功夫,鑾駕便到了。幾個宮女七手八腳地將嶽鸞漪送上鑾駕,要將她送回宮。而綺繡卻擋在了我面前,冷聲道:“公主病症發得急,現下再去太醫院請太醫太過耗時,還請林醫官同綺繡一同回宮替公主診治。”
呵!這口氣分明就是命令。不過我原本也便打算跟去的,便斜睨了綺繡一眼,跟上了鑾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