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就像是無力的對白,在揭開這血淋淋的事實之後,只能面對十五年前那場歷歷在目的大火,大火吞噬了小孩的親人,也燒光了小孩活下去的信念,可是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女子,女子讓他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不敢相信如果沒有夢夭,當初年幼的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突然出現說要跟著他,不嫌棄他當時無家可歸一無所有,當時的那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讓他的心如同被暖陽照耀,瀰漫在他滿目瘡痍世界之中的陰霾也引來了曙光,就是這麼一場意外的遇見讓他這十五年重新有了希望,數十年的陪伴,夢夭早已成為了他的家人,可是這一切又是多麼巧合。
“夢夭,你告訴我不是你做的,我就信。”
槐序彷彿下定了決心,如果這不是真的,會不會是為了帶走夢夭的那個道士逼迫夢夭這樣說的,會不會是這樣,如果夢夭說的這一切都是騙他的,他會相信,槐序緊緊地抓住夢夭的手,他希望從夢夭的口中聽到一個不是,他的身體因為緊張而顫慄,還帶著期翼與害怕。
夢夭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忍,這些真相對於槐序來說太過殘忍,最親的人居然是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兇手,可是終究是她的錯就是要讓她承擔,這是天經地義的,這個真相在她心中埋了這麼多年,她一直想要告訴槐序,可是她不又不敢面對槐序對她的痛恨,因為不知不覺中,她早已愛上了他。
“十五年前的一天,我饞嘴想要吃燈油,便悄悄進了一戶人家,代替了燭臺上的紅燭,這家人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也給我添了燈油,我吃的心滿意足,就多待了幾天,本來沒什麼,幾天之後我就會走,因為總是不滅的長明燈是會引人懷疑的,可是第五天的時候,這戶人家家裡進了強盜,他們想要搶奪財物,為了報這五天的燈油之恩,我想要替這戶人家趕走強盜,便施了法讓屋子內起火,想要嚇走這些惡人,我本就是燭靈,本來這麼點火我是可以控制住的,可萬萬沒想到的這夥人不只是想謀財,還想害命,他們在屋子的周圍澆了油,想要把財物搶走後,連裡面的人一起燒掉,我的火恰恰成為了他們的幫兄,助紂為虐地讓這一家人喪命,後來我知道了他們的兒子逃出生天,現在還活著,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我就找到了你,陪在你的身邊,想要贖我的罪孽,可是阿序你知道嗎?我愛上了你,我的愛一定讓你很噁心,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愛上了你。”
“阿序,對不起。”
這句話遲到了十五年,終於在此刻說出,了她一直以來的心願。
在那場有預謀的相遇之後,一隻燭靈滿懷著愧疚接近了少年,少年將她當成了唯一的親人,可她知道她早已辜負的少年。
夢夭再也支撐不住,她的身體慢慢消散,在槐序的身邊化為了虛無,長明燈是不滅的,除非它的燭靈死去,便再也燃不起光芒,燈籠裡的那根紅燭從此熄滅,槐序的光也不見了。
“夢夭,你在哪兒?”
槐序尋找著夢夭的位置,可他應該已經知道他心愛的姑娘已經消失了,他摸索到燈籠,紅燭早已沒了光亮,他的手中躺著一隻冰涼的紅燭。
“阿序,我把我的真身交到你的手上,願它在你心中長明,照亮你前方的路,往後餘生,我陪著你。”
這是夢夭當初在把紅燭交到槐序手中時想對他說的話,她害他沒了家人,沒了眼睛,她是長明燈,也只希望可以在他心中長明,曾經想著陪他走完這一輩子,可終究這世事難料,長明燈也不再長明。
“從此,你就是我的眼,你目之所及,皆是我心之所念,我喜歡你,這場相思,春秋不歇,冬夏不息,不聞歸期。”
他無數次地在心中默唸著這句話,可他卻不敢吐露一點愛意,他是個殘缺之人,哪配得上心中的萬丈光芒,終究是遲了,他等來的,是生死離別,槐序懷揣著這隻紅燭,無聲地留下眼淚。
他們都相互深愛著對方,可一個身有殘疾不敢相訴,而一個心懷愧疚不敢貪戀,就這樣,他們相互隱瞞著,瞞了十五年,這十五年,或許他們也曾兩兩相望,可是心裡都明白之間跨著萬丈鴻溝。
都錯過了,誰都沒想到離別來得這麼快,都以為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等待,可這世上的事變化無常,誰又能保證人間別離或許沒有人願,但終究鬥不過天意。
“她是佛前的長明燈,如果把她重新放回佛前,本就是佛成就的靈識,或許還有再燃的可能。”
和尚看這結局嘆了口氣,天意啊天意,什麼都逃不過造化弄人。
槐序抬起頭,滿懷希望地問道,
“是真的嗎?”
和尚看著槐序傷心欲絕地模樣,帶著探究的深意問道,
“出家人不打妄語,我確實不敢說是一定可以,但或許是有些可能,這世上的無常之事太多,誰又能真正說沒有任何可能。不過小施主,她是你的仇人,你不恨她嗎?為什麼還想要她活著?”
槐序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他的心曾經燃起過光明,但現在又重回黑暗,這前路茫茫,他又該去哪兒,其實他哪兒也不想去,只是想守著夢夭。
“我知道我該恨她,可是我現在一點都不恨她,我註定是個孤獨之人,這世間也不再有什麼牽掛,我這樣一個無用之人早已無所願,可是卻也有那麼一個心之所念的人,我……”
槐序將紅燭抱在懷中,輕喃道,
“我想要她活著。”
不是冰冷的紅燭,而是那個俏皮的少女,會輕笑著叫他阿序。
“我該怎麼做?”
和尚心平氣和地說道,
“把她重新放到佛前,日日受佛光普照香火供奉,或許會再次生出靈識,但是要等待很長時間,凡人的壽命太短,你可能等不到她重新出現的那一天。”
槐序悵然,
“無所謂了,沒有夢夭,時間對於我來說每一刻都是煎熬,我會等,等到滿鬢斑白,等到屍骨不存,等到她再次出現。”
槐序轉頭向和尚望去,
“你是誰?”
和尚笑容慈悲,目光睿智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