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有什麼事嗎?”
初錦強裝著鎮定,因為連她也不知道在慌什麼。
君彥低著頭,可以看到初錦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的暗影,還有臉上細膩到吹彈可破的面板,君彥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她明明就是那種淑惠溫婉的閨秀,只是毫無趣味的一個女子,卻總能引起他的興趣,很輕易地就挑起他的反應。
君彥湊近初錦的耳邊,嗅著女子幽幽的體香,邪魅一笑,
“沒什麼就不能讓你留下嗎?”
初錦微微偏過頭,對於君彥的觸碰有些許抗拒,她總是被強迫著,連自己的決定也做不了主,
“公子忘了嗎?我是你的仇人。”
周圍的空氣瞬間冷凝起來,初錦可以感受到君彥的身體一怔,再看去時,就只看到了君彥冷漠的眼眸,君彥挑起初錦的下頜,用力之大讓初錦有些許壓迫,她知道只要她一說這句話,君彥必定會惱羞成怒,果然,他的眼神恢復了熟悉的冰冷,與剛才那一刻讓人產生錯覺的溫情判若兩人,這才應該是君彥的真面目,至少是對於她來說,與君彥的每一次接觸她都在害怕,所以她寧願面對這樣對她不屑一顧的君彥,也不想要在那樣無法控制的情況下無所適從。
“我知道,不用你來提醒我。”
剛剛他對這個女子是動了情還是單單動了欲,不,這都不應該,殺母仇人的女兒應該是讓他厭棄的,君彥重新找回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態,盯著初錦的雙眸帶著絲絲嘲弄。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君彥摩挲著初錦嬌美的面容,嘴角勾出了譏諷的笑,
“真是可憐了這張臉,偏偏長在了你的臉上。”
初錦沒有說話,她對君彥的嘲笑已經習以為常,君彥好像停頓了一下,氣氛竟然也變得安靜下來,如同燃盡的塵埃歸於最後平靜。
“為什麼你偏偏是初澤的女兒呢?”
遺憾、嘲諷、奚落、嘆息,全都融入一句話中。
這命運就是如此的可笑,她的父親和姐姐殺了他的母后,而她卻在他身受重傷的時候救了他一命,如果沒有著血海深仇,他們或許就不會遇到,那之後的所有痛苦都不會出現,可是偏偏啊,偏偏他們還不得不接受這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命運。
初錦不發一言,她也不明白該如何回答君彥的話,她是初澤的女兒,這似乎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她們都無能為力,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無言地相對著,不知過了多久,君彥掉過頭去,
“你回去吧。”
初錦沒有絲毫意外地拿著綢衣向君彥施了個禮,
“公子勞累一天了,也早點休息,這件綢袍我今晚就會給您縫製好。”
君彥沒有回話,初錦便起身向門外走去,就在快要出門的那一瞬間,君彥突然問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現在讓你重新選擇,在那天你是否還會救我?”
初錦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她回想起那一天,那時她還是待字閨中的初二小姐,不知這些不知這些皇家恩怨、深仇大恨,她只是遇到了一個受傷的人,不忍心他死在外面,就把他帶了回去想給他一條命。
“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初錦走出了房門,只留下君彥一個人眸色沉沉地看著初錦離開的身影,忽然自嘲一笑,他的這個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呢,早已沒了選擇的必要,初澤加諸於他們母子身上的痛苦,還有他對初錦肆無忌憚的傷害,這些發生的種種,他們都沒有理由再糾結於那個選擇,因為所有蒼白的辯詞都在他們兩人的身份之間都顯得渺然無謂。
初錦抱著綢袍,站在庭樓之上望著入夜星辰,微風拂面,初錦的如瀑長髮被風掀起輕輕擺動,清麗絕色,藉著皎潔的月光,整個城主府的景緻一覽無遺,初錦伸出手,夜風在她的手中短短停下,帶著細微的涼意,她痴痴地望著夜空,朦朧的月光之中恍然出現了孃親的面貌,帶著淡淡哀愁的似水秋翦雙眸,朝著初錦溫柔一笑,初錦喃喃地說著,
“孃親,錦兒想你。”
“錦兒好累,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與君彥談不上誰對誰錯,兩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層揭不開的傷疤,昭告著對方誰是罪人,這傷疤永遠無法抹平,只能說命運捉人,他正好是蘇皇后的皇子,而她正好是宰相府的小姐,本來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卻命中註定一般相遇了,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仇人,短短几年而已,她就感覺過了有幾輩子,間隔著這麼多的往事,沒有人能夠再談笑風生,而她不得不去面對這些讓她手足無措的事實。
第二天一早,城主府發生了一件大事,萬聽杲瘋了,披頭散髮地蜷縮成一團,瘋癲地嘟囔著有人要把他變成瞎子。
當幾人來到萬聽杲的住處時,萬聽楓已經在裡面了,正安慰著他的弟弟,見君彥他們來了,趕忙起身相迎,俊朗的面容愁眉不展,向他們牽強地笑著。
“雁公子,你們來了。”
君彥看到活蹦亂跳的萬聽楓甚感意外,輕笑著說道,
“萬城主可真是好精神,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