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但又什麼都沒有改變。
初錦回到了大夏軍營,再過幾天他們就要班師回朝了,戰事已經結束。
早在蘇赫巴偷襲大夏軍營之前,曾經由於失敗被逼得四處逃竄的二皇子哈達尋求到了大夏的幫助。
在戰場上君彥曾經給過蘇赫巴機會,但是蘇赫巴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臣服於大夏,大夏需要的不是一個強敵與大夏處處對抗,而是需要它甘願臣服,很顯然,蘇赫巴不符合大夏的要求,戎狄是一個對大夏時時覬覦的毒蠍,需要時刻提防著它露出爪牙,這麼多年,大夏在與戎狄的戰事上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無力,雙方都需要修養生息的機會,而哈達正是大夏需要的戎狄王。
哈達與君彥做了一個交易,只要君彥輔助他殺了蘇赫巴登上王位,它願意讓戎狄臣服於大夏之下,這顯而易見是一個很容易選擇的交易,儘管君彥很欣賞蘇赫巴,但是為了更進一步的利益,他沒有不殺蘇赫巴的理由,所以蘇赫巴從進入大夏軍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這是他與哈達早已密謀好的,哈達需要用他借刀殺人,而君彥需要哈達成為戎狄王之後臣服於大夏。
戎狄換了新王,哈達已經收回了大部分的權力,他昭告整個戎狄之後將成為大夏的附屬國,年年進貢,戎狄強者為尊,在君彥的協助之下,那些反對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君彥幫助哈達坐穩了王位。
蘇赫巴終究是死了,初錦抱著蘇赫巴的屍體坐了很久,久到周圍嘈雜的戰鬥聲終於安靜下來,久到君彥離開又回來,久到孤鴻客親自帶走了他的屍體。
蘇赫巴永遠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會睜開,而初錦卻感覺自己的心裡丟失了一塊,她也不知道什麼,親眼把蘇赫巴送走之後,她就一直呆呆地坐著,悵然若失。
聞人月也來看過她好幾次,無論問什麼,她都木然地搖著頭,聽不清聞人月在說什麼,她只是一直在搖頭,目光裡再沒有了神采,空洞地就好像裡面從來沒有存在過東西一樣,曾經那雙眸子裡言笑晏晏,可是此時平靜地沒有一點波動,古井無波,沒有多麼大的情緒展現,似乎還沒有從蘇赫巴從她懷裡被君彥一劍刺死的場景走出來。
她望著天邊,眼神茫然而空洞,什麼都進入不了她的眼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別人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只是在必要時看那個人一樣,然後木然地轉過頭去接著看天邊的雲霞。
如同記憶中一般,那天他們在落羽杉邊埋下了賀錦酒,那天的天色就是這邊,落霞的餘暉映照在大地之上,連帶著那天兩人的喜笑言談,包括兩人要一同品嚐賀錦酒的諾言。
蘇赫巴沒能遵守承諾,因為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就死了,死在了大夏軍營裡,在她懷裡斷了氣。
或許是那一天給初錦的記憶太過震撼,所以她一直都走不出來,她甚至都不相信蘇赫巴死了,即使她的屍首已經被孤鴻客帶走,她仍記得那天蘇赫巴的屍體在她懷中沒了溫度,那個在她面前溫如暖陽的男子不會再出現對她笑一次了。
初錦的確是對蘇赫巴動過心,這是她站在落羽杉才想明白的事,毫不保留的愛意,沒有摻雜雜質,沒有給予她痛苦的回憶,完完整整的一份愛捧在了她的面前,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溫暖 的疼惜。
君彥為了讓她走出這份傷痛,便同意了讓她來戎狄為蘇赫巴送行,初錦找到孤鴻客的時候,她得到的是一盒骨灰,蘇赫巴被火葬了,這是戎狄人死去的風俗,將骨灰灑向沙漠之後,他的整個人都還是屬於戎狄,蘇赫巴是戎狄曾經的王,所以他的骨灰自然要回歸這片沙漠。
沙漠的風輕輕刮過,沙沙簌簌,骨灰揚起傾灑之後,順著風混入了沙漠之中,初錦終於意識到蘇赫巴真的走了。
她從未想過會認識一個叫蘇赫巴的人,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般,他們在機緣巧合之下相遇了,帶給了初錦永遠望不掉的回憶,記憶裡那張溫暖明朗的臉,彷彿還在昨日見過,再次回到這顆樹下面,卻恍若隔世。
蘇赫巴走了,由她親手送他離開,落羽杉下的賀錦酒可以喝了,卻沒有了那個相約要一起品嚐的人,早知道他們會面臨這般的結局,或許會後悔,但初錦知道,她無法再忘記認識的蘇赫巴,正如那些時日的溫暖猶藏在心裡,怕是再也沒辦法忘記。
酒罐子開啟之後,初錦給自己倒了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了,另一杯盡數傾灑而下,就灑在了送蘇赫巴離開的方向,算是這場約定終是應了。
初錦眉眼彎彎,像是依舊在他們談笑時候一般,她的眼前彷彿真的出現了蘇赫巴,與她一起端起了酒杯。
“蘇赫巴,一路走好。”
哀哀之音,慼慼之色,輕輕的一句話,難過遺憾的心思也如同這酒一切給予了蘇赫巴。
這酒還算甘甜,初錦也想過初嘗是什麼味道,入口之後,才止這酒方有苦澀的餘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