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月臉色一變,衝向了二樓欄杆,果然尹溫瀾已經快要邁出大門了,急忙喊道,
“等等,尹公子,別走。”
即使尹溫瀾現在聽到也沒什麼用了,因為他抱著沈芸娘已經邁出了大門,聞人月趕忙向樓下跑去,她應該告訴尹公子沈芸娘對她說的話。
外面的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天色也進入了黃昏,天上鋪開了金紅色的雲,映照著尹府一片餘暉,給予它這一天之中的最後一絲溫情,天邊隱隱約約有了月的影子,待太陽最後落下,月亮就會為人們帶了夜色,這本該是最平常的一天,但註定對於沈芸娘來說這是她離開的最後時刻。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太陽下山,她該離開了。
尹溫瀾懷中的沈芸娘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得尹溫瀾一陣驚喜,
“芸娘,你醒了。”
沈芸娘看著眼前的愛人,笑著點點頭,
“溫瀾,我醒了。”
這麼多年的夫妻,短短的兩句話,勝過了無數的衷腸。
那年他們年華正好,在結緣樹下一見,一個丟了帕子,一個失了心,尹溫瀾從此得了心病,每天神情恍惚,想的都是那日見到的沈芸娘,正是尹溫瀾要去趕考之際,尹父為了不影響兒子前途,便動用所有力量去找那位令尹溫瀾輾轉反側的女子,所幸找到了,為了讓尹溫瀾安心應考,於是便上門提親,新婚之夜,心中女子成為了他的娘子,從此尹溫瀾的心安了,於是有了後來名冠京都的探花郎,雖說少年意氣,本該在朝堂之上闖出一番天地,奈何心有佳人,無視功名,回了故地當官,案牘之勞後能看到妻子溫柔的臉,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
沈芸孃的身體嬌弱,卻拼了命為尹溫瀾誕下了一個他們的孩子,名叫尹唯汝,就如同新婚之夜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我心之所繫,唯汝一人。”
沈芸娘知道自己要走了,所有的牽掛已了,至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也不想要追究,在生命的最後,死在了最愛的人懷裡,她已經很滿足了。
尹溫瀾察覺到了沈芸孃的不對勁,抓著沈芸娘冷冰冰的手,慌張地問,
“芸娘,你怎麼了?”
沈芸娘支撐著身體,在尹溫瀾的唇上輕輕印下了一吻,笑著說道,
“溫瀾,我走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尹溫瀾不明白沈芸孃的話,心中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要失去,讓他恐慌起來,可是他的妻子明明好好的,就躺在了他的懷裡,可是身體的戰慄卻告訴他,他怕了,怕握在手裡的人會離開。
沈芸娘看著落下的夕陽,身體裡的靈魂在不斷地剝離,她該看著自己的愛人離開,至少現在是幸福的。
“溫瀾,當初你為什麼要突然向我家提親?”
時至今日,她仍然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怎麼會入了尹家的眼,明明她沒有見過尹家公子,卻突然得知要與她成親的是尹溫瀾,她可能一直都不知道,結緣樹下的偶然回眸,已經讓他把她放在了心裡,而對她來說,不過是擦肩而過的路人,想來這世間奼紫嫣紅千嬌百媚,他卻只記住了她,人人豔羨的尹家公子,單單成為了沈芸孃的夫君。
“如果你當時沒有丟了那塊帕子,我也就不會從此心裡眼裡都是你。”
尹溫瀾抱緊了沈芸娘,沈芸娘想起來了,那年,一位公子撿起了她遺落的帕子,她盈盈道謝,那公子卻看著她痴了。
沈芸娘聽著尹溫瀾的話,心滿意足地笑了,在最後閤眼之際,輕輕地說,
“溫瀾,真好,我能多陪你七天。”
太陽下山了,沈芸娘走了,留下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心痛地難以復加的尹溫瀾,他抱著沈芸娘冰冷的屍體,一遍遍地呼喚著沈芸孃的名字,一直都不願意停下。
聞人月將沈芸娘說予她的事告訴了尹溫瀾,尹溫瀾沉默著聽完了聞人月的話,原來他的妻子早知命不久矣,才會突然提出為他選妾,她知道尹溫瀾在她死後不會再娶別的女子,所以在走之前就為他安排好一切。
尹溫瀾抱著沈芸娘一步步地走了回去,再後來,他親手為妻子挖了墳安葬,墓碑上刻著“尹溫瀾愛妻之墓沈芸娘”,一字一句的篆刻,無假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