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觀察的結果令千劫有些意外:這位可能站在廢墟外面等了他一個多月看他死沒死透,見面就是夾槍帶棒的大師姐,精神波動所呈現出的頻率一時短而急促,一時又長而緩慢……
這在伊萊克斯所教導的精神頻率光譜中,並不代表憤怒與厭惡,而是代表了——茫然。
張樂萱並不是真的如同言語間所呈現的那般,恨不得立刻將千劫碎屍萬段。
她在茫然。
正如貝貝所說的一樣,她其實從來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只是別人那麼說了,她就那麼做了。
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情緒:無論當初孔德明是出於什麼目的將張樂萱送到了史萊克,她必然會陷入出身與現實的糾纏——一方面是史萊克或者說穆恩傾盡一切的培養,另一方面武魂卻在無時無刻提醒著她其實來源於另一個敵對的國家。
長此以往,沒把人心態糾結崩潰,成為擺爛的廢物已經很不錯了。
簡而言之生恩與養恩之間的糾結,雖然實際情況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概括,但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
千劫微微轉動了一下腦袋,將作為裝扮之一的實體盤龍棍收回了空間魂導器——他其實不需要一根棍子,只是覺得這樣比較符合如今瞎眼的人設——眼帶黑布的瞎子嘛,總是和鐵釺長劍之類的東西比較配。
正如徐天然明明早就可以站起來了,非要一天坐輪椅上被橘子推著走來走去一樣。
符合別人眼中的人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他短時間確實找不到一根合適而又足夠符合神戰之人逼格的棍子來當導盲棍——黃金樹樹枝應該是很符合的,但古月沒開口,他也不好直接要。
於是便暫時委屈了了古家交給他的傳家寶。
然後他又慢條斯理的摘下了手套,對面的張樂萱也並未發揮實戰精神搶先動手,而是真如傳統的魂師決鬥一般,靜靜的等待著他開啟武魂。
和自信氣度什麼的沒關係,別真以為史萊克只教擂臺賽和魂師決鬥,而是因為千劫已經讓著她了——天上的三位封號鬥羅不想欺負小輩,旁邊的聖靈教三人組不想以多欺少,千劫不想發揮魂師們的團隊意識,那麼她也就必須遵守某些默契。
一滴、兩滴……
一滴滴血液彙整合水流,從已經低垂至身體兩側的手背上流淌而出,像是擰開了水龍頭的水流,又像是手臂拖了兩條長長的紅色絲巾。
水滴匯聚成了水流,水流匯聚成了水窪,水窪匯聚成了籠罩戰場的湖泊,湖泊倒映出了懸於半空的銀月。
像是染血的紅月。
彷彿惡鬼嘲笑俗世的瘋狂笑聲在瞬間瀰漫了戰場的血色霧氣中迴盪。
張樂萱死死的盯著血色的湖面,那裡不但倒映出了血色的月亮,也倒映出了千劫的魂環。
——紅、紅、藍金。
只可能出現在傳說中的配置,傳說中的魂環顏色。
張樂萱閉上了眼睛,旋即又睜開了斂去一切震驚與茫然的雙眸。
眼前之人都已經與傳說中的神扯上關係了,再出現一個傳說中的魂環配置與魂環顏色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她應該慶幸,慶幸眼前之人現在只是個魂王,而不是那晚呼嘯風雲的神。
月光破開血霧。
張樂萱飄然升空,俯視著地面的血色領域,銀月之下的那張臉漂亮得像是一個迷夢,一道道彎彎的月牙承載著毀滅與死亡傾盆而落,好似驟然下起了銀色的雨。
銀色的雨點卻又在落地激起灰塵與血色波濤之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變了軌跡,開始循著早晨的輕風在血霧中迴旋斬擊。
可惜千劫看不見,可惜對液體的攻擊收效甚微。
隱在血霧中的千劫仰頭看向了銀月,抬起了手。
如果面前的魂鬥羅是日月皇室的另外兩個頂級武魂——太陽與紫煌滅天龍,他可能還要酌情考慮是不是戰術迂迴一下,比如以前最喜歡的血液侵入對方體內,然後引爆之類的。
但張樂萱的月亮,真用不著那麼花裡胡哨。
他其實一直很好奇張樂萱的月亮武魂施展起來到底是個什麼景象,畢竟孔德明的月亮武魂抬手就是引力大場面,甚至偶爾還能影響一下空間,沒法不對一個同樣的武魂產生好奇。
這種好奇也並不奇怪,因為日月皇室的武魂並不遵循魂師傳統的觀念——即長輩是什麼能力什麼魂技,晚輩也是差不多也是同樣的能力同樣的魂技。
老實說,遵循同樣的魂環配比路子,並不是什麼太值得詬病的問題。
因為這很穩定。
因為魂師本質上是一個賭機率玩抽卡的職業:武魂抽卡魂環抽卡魂技繼續抽卡,同樣的武魂獵取同樣的魂獸,都有一定機率不是同樣的魂技……
一旦賭錯了低則浪費一個魂技位置,高則魂師之路直接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