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一圈圈環繞著他的白骨。
他們有的骨頭殘缺,像是被某種重物擊打過一般;有的渾身漆黑,像是被火焰灼燒過一般;更多的則是穿著褪色腐朽的鎧甲,像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不久……
他們像是腐朽的機械一般,視線緊緊地跟隨著銀髮的少年,那已經空無一物的眼眶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接下來就不打擾你了。”古月溫和的聲音適時的響起,為這死亡之城帶起了些許生的氣息,“好心提醒一下,不是我的話,你大概已經被砍成碎肉了,以後想想怎麼報答我吧。”
話音剛剛落下,這唯一的生氣也消失不見,彷彿一個神出鬼沒的女鬼一般。
千劫嘆了口氣,雙手搭上臉頰,努力的將僵硬的嘴角往上勾,試圖擺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然後他走出已經漸漸消散的灰色護罩,迎向了那如林的刀兵。
終究是要面對的。
“諸位前輩,有事好商量。”強忍著劇痛,千劫背後釋放出了那騷包的金色羽翼。
嘩啦啦~
當金色羽翼亮起的那一剎那,空氣像是寂靜了片刻,緊接著便是兵器不停墜地的聲音,還有一圈圈半跪於地的骷髏——這彷彿已經是刻入他們骨髓的本能。
千劫長出了一口氣。
果然,這羽翼形成的身份證到哪裡都好使。
“都長草了啊,老前輩。”他甚至暫時有心情拍了拍某個眼眶中已經長出幽幽雜草的骷髏。
沒有任何回應,只有著好似深淵的眼眶,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他。
真是令人心悸的場面。
千劫也沒指望一具骷髏能給自己什麼回應,他試著朝白骨浪潮前踏一步。
咔嚓咔嚓~
白骨的浪潮後退了一步。
他再次前塌,白骨浪潮再次後退……
如此反覆,直到他穿過了“人群”,暗金色瞳孔中倒映出殘缺的城牆。
但那些黑漆漆的眼眶卻一直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這可真是滲人。
他倒是相信這一群白骨不會害他。
真要害他他也沒辦法,人都走到這兒了,總不能摸著後腦勺來一句我走錯門了,然後轉身走回去吧?
千劫再次揉了揉僵硬的臉龐,無奈的走向了那彷彿被大火燃燒過的城樓。
城門上彰顯城市名字的匾額已經消失不見,許是化作了灰燼;城牆也是殘缺不堪,像是不按規則堆疊的石塊——當然,它真沒百米高,也沒百米厚……
它與千劫印象中的城牆並無兩樣。
越過了只剩門樞與些許金屬皮面的城門,千劫步入了這本就該早來的城市之中。
他左右看了看,沒有什麼輝煌大氣的建築,只有一座被火焰與暴力摧毀了的城市。
那些漆黑腐朽的殘垣斷壁,以及無處不在的雜草無言的訴說著它所經歷過的一切,但依舊能從那偶爾之間的痕跡揣摩那承載著過往時光的碎片,窺見它昔日的些許恢弘。
但除了雜草與白骨,見不到任何活動的生靈,這是一座死亡的城市。
千劫路過了像是居民區一樣的區域,殘缺牆壁後的破碎兵刃說明了這座城市最後可能已經全民皆兵,再無任何真正的居民;他又走過了彷彿學院一般的大型場地,那些幼小的白骨亦步亦趨,說明直到最後一刻依舊沒人放棄這座最後的堅守,哪怕孩子……
他還想看看更多的東西,但沒有一座完整的房屋,一件完好的傢俱……
萬年的時光將太多的痕跡沖刷殆盡。
這只是一座廢棄的城市,似乎並不值得投注任何視線,僅剩一堆白骨。
而這唯一的遺存,正浩浩蕩蕩的走在千劫身後,像是一道白色的洪流。
千劫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這群沉默的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