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老人從一個親衛的手裡接過一個酒壺,扔給馬車上的嚴之維。駕駛著馬車的人一身白袍,看著義父扔過來的酒壺,代替嚴之維,伸出手接下酒壺,然後在雙手送給嚴之維。
被趙安這般對待的嚴之維有些吃驚,但還是接下了酒壺,開啟蓋子,深吸一口氣,一股香氣鋪面而來。
趙安回過頭,對著義父微微一笑,繼續駕駛馬車。
老人從騎著的馬匹身上拿出另一個酒壺,大口暢飲起來,“嚴老頭,要不就在我這涼州多待幾天?前幾日你贏本王的幾局棋,本王最近可是有辦法破解了。”
多待幾天?嚴之維心裡清楚,梁王這般委婉的說法無非就是知道了自己這次返回長安城九死一生,想要自己在他的庇護下,多活些時日。
嚴之維哼哼兩聲,手中的酒壺高高舉起,辛辣的酒水入喉,嗆得嚴之維大口咳嗽起來。
“咳咳咳。就你這臭棋簍子,能有什麼想法,老夫可不想再被你悔棋了。”
老人聽著嚴之維拒絕了自己,大手一揮,正在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
斥候先行,探路為先,周圍的親衛皆是下馬站立,同時警惕著周圍。
高頭大馬上的老人手拿酒壺,一個箭步就下了馬,來到馬
車這裡,對著已經站在馬車下面的趙安擺擺手。
周圍在涼州大軍當中家喻戶曉的白衣軍神,對著義父彎腰行禮,而後與嚴之維告別,直接離去。
老人直接坐在了馬車上,翹起右腳,右手搭在右腳之上,“嚴老頭,就不能不死。”
坐在馬車當中的嚴之維難得沉默,沒有說話。
老人繼續說道:“明知道出了涼州就是死,還要回去?且不說那些暗處想要殺你的人,就說你帶回去的東西,如果不是我們那位皇帝陛下想要的,你怎麼辦?”
“難不成要本王在涼州給你蓋一座祠堂?然後每年清明再給你上墳?”
嚴之維微微一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壺,雙手搭在膝蓋之上,看著坐在馬車上的老人,“老王,我們認識多久了?”
“咋,考驗我是不是老糊塗了?那你可失算了,我想想啊。”
老人雙指掐在眉間,故作思考狀,“本王想起來了,差不多六十年吧。”
“是啊,六十年了。”嚴之維語氣悵然若失,“想來有些老朋友都見不到了吧。”
老人鼻孔朝天,“可不是,那座長安城裡面,本王每去一次,都覺得沒什麼意思,要不是還有你們這些老朋友,就是請本王去,本王也不去。”
“老王啊,你這脾氣,要改改。”
“改不了,本王活了六十幾年了,一直這樣。”
老人喝著喝著,突然發現酒壺裡面的酒水不怎麼流出來了,便高高舉起自己手中的酒壺,發現原來是酒壺裡面的酒水沒有了。
“不管怎麼說,嚴老頭,本王還會要感謝你。”
嚴之維將剩下酒水的酒壺放到一邊,靠坐在馬車,問道:“感謝什麼?”
老人沉默了一會,輕輕說道:“多謝你幫了涼州一次。”
嚴之維本以為老人要說什麼,原來只是因為這件事情。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謝什麼,都是老朋友了,還不如走的時候,多給老夫一些酒水,讓我帶走。”
老人微微一嘆,“現在你這樣的人不多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馬車車廂之中,寂靜無聲。
趙安下了馬車之後,找到自己的兵器,拿在手裡,一直盯著四周,時刻保持著警惕。
沉默良久,嚴之維率先開口,“按照儒家的禮制,文官一品到四品需要穿緋袍,只不過是繡的圖案不一樣罷了。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繡雲。”
“老夫穿了幾十年的錦雞,你說說這次會不會給老夫一個仙鶴穿穿。”
老人雙手放在腦後,靠在馬車上,“要是你願意把龍椅上那個傢伙的心裡所想,都寫在摺子上,那麼別說穿仙鶴,就連那個文正的諡號,相信他也不會吝嗇。”
嚴之維笑了笑,笑的很隨意,“那看來老夫這些東西都拿不到了,說不定到最後還會得到一個惡諡。”
老人望著天空,嘴裡喃喃道:“不值啊,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