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三年,西子湖畔下了好大一場雨。
這一場雨帶著電閃雷鳴,炸回了一隻流離失所的遊魂。
……
雨幕將木屋遮得嚴嚴實實,屋簷被不斷敲擊著,雨水順著“雲來客棧”的匾額滑下。瓢潑大雨之下,鳥籠裡的八哥不停喊著“來客人了”,客店的老闆笑得合不攏嘴。
年方十二的殷樂趴在窗沿上,觀看樓下來來往往的旅人,身邊坐著比她長兩歲的丫鬟攬翠。
“娘子,你看這些客人。這個好俊,那個好俏,嗯…這個被面紗遮著,看不出來。”
攬翠已經忘了殷樂突然要求返程的不快,透過窗格子嘰嘰喳喳地評論著。
殷樂一邊含笑,一邊頻頻點著頭。
談笑間,又有兩人來到雲來客棧。其中一人滿臉堆笑,不斷地四處張望,一張嘴皮子上下翻動,對著另一人閒扯不斷。
與之相比,另一人臉上餘怒未消,氣咻咻地走到掌櫃面前,道了聲:“掌櫃,兩間房,隔得遠些。”
“怎麼能隔遠?”笑著的男人委屈了,“掌櫃的,您行行好,我要和裴弟挨著睡,實在不行,隔一間也成……”
兩個大男人指手畫腳地一陣騷動,惹得在坐的客人鬨堂大笑。
“都二十好幾,鬧起脾氣來卻像是十歲的孩童。”果然,這兩人也沒逃離攬翠的眼睛。
殷樂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不輕不重地附和著攬翠,看著雲來客棧的人進進出出。
這客棧裡的人,不太可能有大富大貴的可造之材。殷樂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前,還做著春秋大夢,想自己會不會狗屎運,遇到傳說中的伯樂。
攬翠不懂殷樂在看什麼,只顧著拉扯娘子的衣袖:“娘子你看,這還真是隔了一間……”
殷樂順著攬翠的目光張望,發現兩個人一個氣咻咻,一個笑嘻嘻,一左一右在她的兩邊隔間住下。
“有意思的兩個人。”只可惜都只是普通百姓,沒什麼用處。殷樂轉過頭,隨口評價幾句。一邊的攬翠還在回味那兩人令人發笑的舉動,就聽見殷樂扣了扣桌子:“攬翠,我餓了。”
“知道了,娘子。”攬翠俏聲應了,開啟門出去,不一會兒,就捧了個食盒回來。
攬翠給殷樂布完菜,殷樂吃得細嚼慢嚥,攬翠卻有些憋不住。“娘子。”她壯著膽子問,“攬翠還是不明白。既然小姐不喜拘束,為何還要回去?”
殷樂自小在西子湖畔的道觀里長大,如今殷家要將她接回殷府。殷樂前世不想參與勾心鬥角,因此在殷家來接她時果斷選擇跑路。可現在,她要回家了。
前幾次攬翠提問,殷樂皆是顧左右而言他。此次,殷樂放下筷子,正襟看向攬翠。
“攬翠,你是讀過書的。”她含笑道,“我且問你,若是父親去了,定國侯的爵位將會傳給誰。”
“老爺和二爺已經分家,這爵位自然輪不到二房。殷家無子,傳承……”就斷了,攬翠喃喃著,不懂自家小姐問這句話有什麼用意。
殷樂伸出手,點了點自己,衝那個瞪大了眼睛的小丫鬟嫣然一笑。
“我想要這個爵位。”
攬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傻愣愣地看著殷樂,只覺腦子轉不過彎。
“小姐……”攬翠欲哭無淚,“老爺無子,起碼沒有您這麼大的兒子,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兒,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